此時太子蕭統的生母丁令光早已到了地府,郗徽從旁人口中聽說了這件事,試圖尋找她而未果。
丁令光素來健壯而儉樸,自從蕭衍開始信佛之後也跟著讀經吃素,又一向知道郗徽有多好嫉妒,就悄悄的隱進人群中,不被她發現。這很簡單,她的祭祀不是皇后級別,為人又低調柔和,年輕時幹過舂米的體力活,等到蕭衍吃素禁慾之後她也跟著鑽研佛理,現在每日關門讀經,不覺時日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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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君們仔細研究一個哲學問題,元恪取消了子貴母死的政策,那麼他是否應該為胡太后帶來的動亂負責?或是負一部分責任?
做了一件正確的事,帶來了惡劣的後果,這又該如何論處?他是不應該做這件事,還是有什麼後果都無所謂呢?探討了許久,最後決定讓元恪承擔一分的責任,因為他放任高氏毒殺了於皇后和皇長子——如果皇長子還活著,等到他死的時候不是小孩子了,于氏性情內向沉默寡言,會不會和人私通不得而知,最起碼她沒有能力弄權。
如果是一個十幾歲的新君,一個寡言少語的太后,還挺好。
前兩年,梁國普通八年,發生了兩件不普通的事。
酈道元與他的弟弟酈道峻、酈道博,長子酈伯友、次子酈仲友同時被叛軍圍困在山上,斷了水,士兵們很快就喪失戰鬥力,力竭被殺。他當初擔任御史中尉時,殺了汝南王元悅心愛的男朋友丘念,丘念替元悅負責甄選州官。元微誣陷元淵,酈道元查明事情真相後,為元淵平反昭雪,二王恨他入骨,有一個需要重臣前往的送死差事時,二王領頭,滿朝文武都推薦他去。
酈道元素有酷吏之稱,從來不徇私情,代冀州刺史職務三年期間,犯罪分子都逃亡他鄉——別的地方管得寬鬆。後來做了魯陽郡守,把當地匪患全給平了。換到荊州刺史時,執政太依法,官員士紳都要求把前任喜歡收受賄賂私下放水的前任刺史調回來。
人間的官員不喜歡酷吏,把嚴酷和殘酷一概而論,但陰間很愛嚴酷的官吏。義縱、張湯這兩名漢武帝時期不畏豪強、手握重權但為了皇帝的天下安定不懼粉身碎骨的酷吏,都在擔任高官。
陰間從不稱他們為酷吏,這兩個字本來是罵人的,官和吏是不同的階級,做到廷尉、御史中尉的人還被人稱為胥吏,就是一種辱罵。
酈道元剛到地府,和兄弟兒子一起被送到閻君殿前。
「閻君召見你。」
酈道元平生不曾虧心,見到鬼神也不覺得有什麼,一路行來看這些鬼和人間沒什麼不同,反而更順眼一些。身著華服腰佩長劍的貴族出門時前後沒有隨從步障,也不怕赤足的平民挨著擦著,倒是個很好的地方。坦然進殿,按照拜見外國君王的禮節下拜:「酈道元拜見府君。」
「坐。」嬴政對他非常感興趣,也挺喜歡:「給我講講《水經注》的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