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怒火滔天,唯有殺了朱厚熜才能息怒, 偏偏現在殺不到他, 只能耐心的等他死下來。他的耐心一向不多, 又很在意名聲,還把朱允炆的年號給抹去了, 時間長了,百姓就會認為永樂皇帝直接是繼承了洪武皇帝的天下,是洪武爺欽點的繼承人。朱高熾知道父親的心思, 廟號定做太宗, 他知道的時候挺高興。現在全毀了, 成祖……氣的他抄起桌子上的宣德爐隨手往外一砸,撞在花盆上, duang的一聲巨響。
氣的心口發悶, 就好像這顆心沉甸甸的要往下墜, 心裡一陣陣的不安穩:「朱允炆若知道這件事, 要得意了,倒是我的子孫替他揚名。」
禮莫大於名, 稱呼是最最重要的, 高級貴賤, 遠近親疏, 正統還是叛逆, 都在一句稱呼上表現無遺。這是讀書人和升斗小民之間的區別,是儒生與其他人的區別,禮法稱呼能在同為官宦、同為顯貴的人群之中劃出一道清晰不可逾越的鴻溝, 劃分並篩選出同黨或異黨。
從此之後,那些食君之祿依然暗中認為他是謀朝篡逆的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稱明成祖,他甚至能想出那些人得意的嘴臉,在要寫建文朝舊事,似乎也不在犯法。
朱棣又在桌上找東西摔,一隻銀鑲八寶的如意摔在窗子上,日常喝茶用的成化雞缸杯砸在牆上摔成幾瓣,一隻青花釉里紅的天球瓶碎的聲音很大,扶著桌子喘氣,可惜平時看完書就把書收起來了,沒得可摔:「朕一開始以為敵人在南京,平定南京,又以為敵在漠北,這個我猜對了。現在才知道,敵在乾清宮!就在龍椅上!他說我謀朝篡位,是個開國皇帝,我能是開國皇帝嗎!!」
乾清宮,他的寢宮,放的二十七張架子床進去,就為了有安全感。哼,沒有人知道朕睡在那張床上,現在每天睡在同一張床上不舒服。
朱瞻基思前想後,勸道:「祖父,朱厚熜此舉雖然忤逆不孝,也是為了讓您萬世不祧。不是有意冒犯,可能是想討好您,只是弄巧成拙。」
太拙劣了,我估計他如果為了把親爹挪進太廟裡,把我祖父挪出去,他都不至於氣成這樣。什麼都不損失,四時祭享還是一樣的,祖宗也早晚要被挪出去的,恆定的位置就那九個,現在這一改倒完了。
一想到老爹現在憤怒的程度,就讓朱高熾忘了生氣,也不好繼續嗦粉,放下碗把祭文恭恭敬敬呈交祖父:「您看他這是什麼意思。」
朱元璋正被肉丸子裡的汁燙了一下,呼呼喘氣,擺了擺手。
馬秀英遞給他一碗米酒:「先別吃了,看看人間又鬧了什麼妖蛾子。」
「太燙了!呼」拿過來一看,不用掐指計算就知道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去看看你爹去。」
朱高熾應了一聲,告退,進門先看到一個閃閃發亮的宣德爐砸倒了幾株花,一瞧就是屋裡扔出來了。躲在門口往裡看了看,揉揉眼睛,哭著進屋:「爹!嗚嗚嗚嗚」
朱棣惡聲惡氣:「你爹早就死了,你哭什麼!」
「我被人移出太廟了嗚嗚嗚,爹您為什麼生氣?」他的祭文上只寫了他自己的事。
「……我現在是明成祖了。除了孛兒只斤鐵穆耳之外,哪一個的皇帝用成?除了開國皇帝之外,誰能稱祖?朕一番苦心付之東流!連永樂大典都白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