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船長和黑衣人乃是連襟關係,船長從偏遠地方投奔這位連襟,因為混血的身份,船長在自己出生地並不受待見,母親死後便和妻子來到這邊生活,畢竟這裡誰都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便總故意說話語氣古怪,扮演著真正的洋鬼子,這樣所有人都會突然改變對他的態度,讓他嘗盡了被優待的好處。
只不過你要他說幾句英文,那他就原形畢露了,不得不小心翼翼避免和真正的貴族接觸,幹著不高貴也不怎麼低賤的夥計。
船長的原名叫何長久,不過他找當地的一位善心的神父又給自己取了一個英文名,叫做『亞當』,他逼著自己練習了多次,也沒能將發音記準確,但他自以為哄外行已經足夠,便自信地和所有人介紹,自己叫做『阿當』。
阿當和他的水手們站在一排,整齊地下船去迎接買下這艘船的主人們。
首先映入阿當眼帘的,便是數不清的大箱子和氣勢逼人的一眾男士們。他是知道陸家有權有勢的公子們總共七位,還有一位是貴重的客人,但耳聽不如眼見,阿當瞬間便被陸氏兄弟們的氣場怔住,連上前打招呼的勇氣都萎縮起來,像是一顆原本光潔飽滿的新鮮豌豆和皺巴巴豌豆的區別。
陸氏男士們從第一二輛車裡紛紛下來,走到阿當面前,阿當才一一和他們握手微笑,其中十分溫文爾雅的陸雲壁沒有著急上船,而是回頭催促著:「老七,快上來。」
阿當船長這才發現原來先前從車裡下來的不過只有六個人,而最後一輛車也總算是打開了車門,從裡面下來了個英武不凡的俊美男士來,這位男士周身裹著令人臣服的冷漠,卻又在阿當迷惑的眼神里忽然轉身回去,伸手接車內的另一個人出來。
阿當首先看見的,是一隻白花花的手,這手搭在陸七爺的手心後,便彎腰從車內千呼萬喚的出來了,阿當一眼不錯的看著,立時發現這竟是顧葭顧三少爺!
阿當是五年前來的上海,此前一直在天津討生活,因為被排擠,國人的隊伍融不進去,洋人的隊伍也站不起,因此在偶然的巧合下被顧葭介紹去水電局收水費,只可惜他自己沒能在裡面混出個什麼成績,依舊灰溜溜地又離開了。
他在這種時候遇到故人,正是激動得想要好好問候顧葭,問問老街上的老黑狗現在還在不在,只不過顧三少爺和陸七爺一同相攜走了,看他的眼神並沒有什麼特別,仿佛根本就不認識他一樣。
顧葭的確是完全不記得多年前順手幫忙的人,他在天津的時候,遇到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個電話就幫忙辦了,這種人太多了,他記不清。
更何況顧葭現在也沒有他鄉遇故知的心情,他每一步都艱難的走著,一步步離開陸地,踏上甲板,黃昏落在他和陸玉山的身上,江面波光粼粼,倒影無數光影落在他們兩人的身上,像是一場破碎的世紀婚禮。
顧葭的手上戴著白色的手套,穿著長袖與長褲,鞋子更是柔軟的布鞋,他身邊的陸七爺也不知道犯了什麼強迫的毛病,給他安排了這樣不配的一身,顧葭嫌熱,又嫌不好看,出門前發了一頓脾氣,但被『霍冷』占據思想的陸七爺也只是看著他發脾氣,也不哄他,時間一到,便拉著顧葭出門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