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刻在心底的,烙印在骨子裡的自卑,是那一點一滴的瘦馬生涯積攢出來的,是日復一日的非人訓練挨過來的……她像是雕琢精良的工藝品,生下來仿佛便是供人把玩的,金玉其外,甚至價值連城。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本質並非金玉其身。
月兒突然泄了氣,手中的玉墜子驟然落地,待她回過神來撿起時,發覺水滴狀的耳墜已然掉了一個角。
她走到書房,打開唱片機,流暢悠揚的隱約縈繞在耳畔,她閉上眼,踮起腳,在寬闊的房間內自由舞動。
她只有一個人,卻又好似被人托著,相依偎,共呼吸……
良久,月兒焦躁的心緒也慢慢平和下來。無論有多不堪的過往,此時此刻,她是韓江雪的夫人,韓家的三少奶奶。
鳩占鵲巢也好,陰差陽錯也罷,她坐上了這個位子,這便是她最好的裝扮。無須珠寶傍身,無須前呼後擁,即便她曾經卑微入泥淖之中,如今她,作為韓江雪的夫人,這一個頭銜,便足以勝過莉莉。
月兒踩著高跟鞋,從容地出了大帥府。等司機把車停過來的間隙,她側頭一望,昨天救下的孩子仍舊站在大太陽底下,一動不動。
月兒上前仔細打量,發覺那孩子雙唇已經泛白,周身都被汗液浸透,目光卻堅定地看著韓家內院的方向,一刻也不肯偏移。
“你怎麼還等在這呢?少帥已經走了。”
那孩子沒有看月兒,只鏘鏘然回答:\"少帥救了我,他讓我等,我便永遠等。\"
月兒琢磨不透韓江雪的用意,同樣也無法理解這孩子的執拗,她看著一身濕漉漉的孩子,轉頭對司機說讓他等一會,然後便不由分說地拽起孩子的腕子,拉進了洋樓中。
男孩錯愕,想要掙脫月兒的桎梏,可又怕自己力氣大傷了這嬌滴滴的少婦,於是只能乖乖跟著,不知其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李媽,我聽說你有個差不多大的兒子,能幫我找一套乾淨的衣服給他換上麼?我會把錢給你的。”
李媽聽了趕忙笑著應了:“少夫人說哪裡話,少夫人不嫌棄就行,哪敢要您的錢?”
話雖是這麼說,在月兒看見男孩板板整整地站在她面前時,還是有著說不出的高興的。本是個清秀的半大孩子,之前邋遢著也辨不出模樣來。她一高興,便多給了李媽些現大洋。
“走,左右少帥不在家,幫我辦趟差事。做得好,我向少帥求情,讓你參軍。”
一路上,月兒仔仔細細地打量著這男孩。她年歲雖不大,卻真心是待孩子一般待他。可這熱切目光落在少年人的臉上,卻讓人滿腔灼熱。
男孩很快便感覺不自在起來,他彆扭地想要告訴月兒莫要再看他了,然而話到嘴邊又生生咽回了肚子裡。
她是少帥的妻,便是他的半個恩人。士死且不避,看看又掉不下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