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一切,是月兒從未曾涉獵的領域。她游離於太虛的三魂七魄被他和緩的聲音一點一點拽回四肢百骸,慢慢地聚精會神,很快便痴迷於他的言語之間了。
她是苦過的,她也是最見過苦的。從前珊姐只教育她們,往上爬,爬到高處去,便有飯吃了。
可今時今日,她聽到了那麼多鮮活的故事,那些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富家子,生來就是有飯吃的,卻在想著救她們這些沒飯吃的人。
月兒有些詫異,看來珊姐不盡然是對的。
或許,這世上有比珊姐所說的“活著”,更重要的東西。
邱瑾起初是坐在沙發上的,後來是癱著,再後來實在坐不住,側躺在了沙發上。可兩個女孩子絲毫不介意他的姿勢,全情投入於那些絕倫而熱血的故事裡。
直到邱瑾輕咳了起來,漸漸又轉為撕心裂肺的咳嗽,劉美玲才心疼地對月兒說:“讓邱老師休息一下吧,咱們改日再找他講故事。”
月兒一愣,明明是你央求人家講故事。不過見美玲那祈求的眼神,也心領神會,開口道:“邱老師你多多休息,我改日再來煩您。”
將月兒送到明公館門口的時候,劉美玲仍舊心緒難平,感激地抱住了月兒:“月兒,你真幸運,少帥會這般愛護你,你說什麼他都會去辦到。”
月兒本就因突然間接受過多新事物新思想而糾結萬分,被劉美玲這麼一說,更是心亂如麻了。
教月兒要自立自強,切不可依靠男人的,是劉美玲。羨慕她有男人可依靠的,也是劉美玲。瞧不起她這般萬事靠男人的,是明如鏡。可她的男人有所用途的時候出言感謝的,仍舊是明如鏡。
世間紛繁複雜,像她小時候還在袁府時父親給她買的萬花筒。她總覺得這世上千人千面,如今看來,一個人也有可能有千面。
月兒滿腔疑問最終都咽在了肚子裡,她只是禮貌客套地頷首:“也祝你找到可以依靠的幸福。”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好似逃離了給她帶來問題的人,就真能逃離內心的疑問了。
回到韓家,月兒才發覺今日不同往昔,洋樓里過分熱鬧起來。
傭人上下忙活著,單間隔出來的廚房方向傳來桌球聲,看來今晚是有大宴的。
夫人們倒沒幾個露面的,唯有二姨太插著腰立於一樓廳堂中央,指揮著傭人,神色頗為得意。
“二娘,這麼熱鬧?”月兒想既是狹路相逢了,晚輩打個招呼總是禮多人不怪的。
“是啊,你兩位哥哥今兒晚要回家吃飯,我讓他們好生準備著。你呀還年輕,不明白為人母的滋味,一顆心都貼在孩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