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韓靖渠真的也只能畫出一坨屎來。大字不識一個,韓靖渠身邊的副將一直都是他的耳目, 簽發文件或者撥動財款,都是副將拿給大帥,大帥龍飛鳳舞地描畫出一個圖形來。
神奇之處就在於這圖形雖然簡單,可落筆輕重,線條走向都是有講究的。專人自然看得懂,從未出過差錯。
韓夢嬌小的時候曾問過父親,這麼做就不怕底下人起壞心眼,糊弄他麼?韓靖渠只是哈哈一笑:“我一個人管三十萬人,他們若真有異心,想糊弄我,我會寫字又如何呢?”
眾人被大帥逗笑,可韓江雪著實笑不出來。沒錯,各方割據,牽一髮而動全身,大總統並不會因為一對年輕人而和韓靖渠撕破臉,但這世上希望韓江雪死的人,又何嘗是大總統呢?
從小到大,發一次燒,生一次病,摔一次跤,這些尋常孩子所體味過的最平常的人生經歷,在韓江雪身上,都可以是致命的。
韓家的家業越來越大,東北王的位置越發穩固,韓家三兄弟之間的矛盾也便愈發突出。
老二是純文人,心思不在此,又與老大同父同母,活得自然舒坦許多。可韓江雪不同,大太太護著他,卻又並不實心實意護著他,只得在韓家各方勢力之間遊刃有餘,又得保證獨善其身,不受傷害。
此去天津,大總統不想要他的命,韓江海就不會暗地裡做手腳?
他慣於在風口浪尖上尋求自保的節點,可那是在獨善其身之時。有了月兒,韓江雪突然覺得自己有了軟肋,生於心房之側,觸不得,碰不得。
“這事……到時候再說吧。”韓江雪的語氣里從未有半分猶豫,言語間的意思也明確,他不會帶月兒去天津的。
月兒沒出過錦東城,山高海闊的地方多了,她也不見得處處都想去。只是想著新婚燕爾,二人之間沒有多深的感情基礎,卻也沒有過分牴觸。年輕肉體相互吸引的新鮮勁還沒過,夫君便並不耐煩與她隨行了,這才是讓月兒最為失落之處。
她總說不上心思,卻偏偏上了心思。
晚飯後,月兒挽著韓江雪的胳膊進了房間。房門乍闔的瞬間,搭在臂彎上的玉手便驟然鬆開了。
沒了旁人的目光,她也裝得倦乏了。轉身回了書房,尋了本她認得字的書,心不在焉的讀著。
隻言片語都不肯進腦子。
韓江雪在書房門口打了會轉,左思量右思量,最後還是決定把話鋪平說開。
“我想……你是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