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蘇對這位二太太知之甚少,只知道她喜歡打牌,嗜賭成癮,為了打牌可以兩天不吃不喝不下桌。
方才的話讓她有了猜測,對方此刻的模樣又令她越發好奇。
醞釀了片刻,她企圖開口問,不料一開口就吸進去一股二手菸,嗆到氣管里,咳了個昏天黑地。
王亞鳳終於回過頭,很難得做了一件除打牌抽菸以外的事——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幫她順氣,同時笑道:“真是個小姑娘。”
阮蘇突然從她身上聞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初聞臭烘烘的,讓人噁心,可深吸幾口後,又忍不住想要探究,甚至是親自品嘗一番。
她想到了民國年間許多二世祖們喜歡的消遣,不由得心裡一緊,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問:
“鳳姐姐你身上好香,是什麼味道呀?買了新香水嗎?”
王亞鳳笑容消失,懨懨地說:“不知道就別問,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不說,阮蘇不便追問,轉移話題道:“剛才可真是把我嚇壞了,幸好有你趕到,不過那王太太為何如此怕你呢?你們都姓王,是姐妹?”
王亞鳳吸了口煙,“你別裝了,在段公館要論膽子,沒幾個人比得過你,會怕區區王夢香?”
阮蘇沒想到她如此慧眼如炬又如此直截了當,尷尬地笑了一聲。
她不問了,王亞鳳彈了下菸頭,倒是自己回答起來。
“沒錯,我與王夢香的確是姐妹,堂的,但是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姐妹更親。我們父親一起做生意,我與她一起念女子學校。在學校時,我比她受歡迎得多。”
阮蘇不懷疑她最後一句話,她如今雖然因為年紀大了,又總抽菸熬夜不保養,皮相顯得過於松垮,但五官與骨相是騙不了人的,年輕時必定是個艷麗的美人。
王亞鳳抽著煙,望著寒城數十年不變的夜色,生出傾訴的**。
“十七歲不到,來我家的媒人就數都數不清,我父親為我尋覓了不少好婆家,可我一個都不要,因為嫌那些人過於溫吞平庸。我仗著年輕貌美惹人愛,自信過了頭,心想自己要麼不嫁,要嫁就嫁個天下第一的。但這第一哪裡好找呢?蹉跎到了二十歲,莫說父親,我自己都有些急了。”
“畢業後我留在女校教英文,王夢香家裡談好了親事,準備半年後嫁過去。有次我與她約著去逛街,在西餐廳里遇見一個男人,那真是叫一個相貌堂堂,器宇軒昂。”
說到這裡,她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連抽好幾口煙才將它壓下去,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
“我想我是著魔了,回去後滿腦子都是他,吃不下睡不著,只恨自己膽子小,沒敢上前攀談。可你說巧不巧,幾天後我去校長家裡吃滿月酒,居然又碰見了他。校長還為我們做介紹,我才知道原來他叫趙庭澤,做酒樓生意的,年紀輕輕名下就有好幾家大酒樓了,最關鍵的是還沒成家。”
“我們開始約會,他請我吃飯,看電影,送我香囊和新衣服。那半年我過得像做夢一樣,第一次知道原來愛一個人是這麼開心的事。我與父親談好,只要等到中秋他開了口,便允了這門親事。萬萬沒想到,八月一到我父親就出了事——他從外省押貨回來,半路被土匪綁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