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蘇握住她的手,總算感覺到點真實,飄忽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嘆口氣道:
“你讓人給阿升送個口信去,就說……就說……”
說什麼呢?說她願意幫他,可她能幫得上什麼?
她不過是個開飯店的小老闆,錢是多,但許多事情是有錢也解決不了的。
如今之所以混得還不錯,靠得全是段瑞金的面子。
她什麼也幫不上。
阮蘇沒有說下去,抱著那些衣服進了屋子。小曼看著她的背影,滿臉擔心。
又過幾天,段瑞金帶回來幾個新消息,趙庭澤在牢里自縊身亡,他的雙胞胎兒女在奶娘家裡因失火葬身於火海。
趙祝升拖著還沒痊癒的身體,想給母親辦葬禮,誰知錢一給出去,傭人們拿著分了跑了,再也沒回來。
趙宅的大門敞開著,院中一片破敗,到處死氣沉沉,看不到半點生機。
他跪在大堂里,面前是王夢香的棺材——臨時買來的,一點也不夠體面,漆都沒上勻。
他十分難過,因為如果母親知道自己死後躺得是這樣一口棺材,葬禮是這樣寒酸,一定會氣得投胎都不想投了。
她最喜歡漂亮的。
棺材鋪的老闆看他孤零零一個人,又帶著傷很可憐,送了他一些黃表紙。
他知道這東西要疊金元寶,以前爺爺奶奶下葬時見過,可是不會疊,手笨,努力半天也疊不出個樣子來,只好光禿禿的一張接一張丟進火盆里。
門外又有債主來了,高喊著不給錢就搬東西。
趙祝升頭都沒抬,木然地跪在棺材前燒紙,黑色的衣服褲子上全是紙上抖落下來的黃色碎屑。
不知過了多久,那些人走了。他望了望面前這個空蕩蕩的屋子,感覺非常陌生。
天色已黑,耳中仿佛聽見王夢香喊他吃飯。
“寶寶呀,媽媽讓人給你燉了排骨湯,你要多喝點,你個子還不如你爸高呢,將來怎麼娶媳婦啊。”
她對待別人很潑辣,可與他說話時總是很溫柔,寶寶長寶寶短,無論他在外面犯下多麼離譜的錯,只要回家往她懷裡一鑽,便可以什麼都不擔心。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對他這樣好了。
趙祝升一整天都沒哭,這時眼淚像斷了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裡湧出。
棺材安安靜靜地躺在前方,那不是他媽媽,他媽媽從來都不會這麼安靜。
他要把她找回來,只要有她在,這個家就永遠是熱鬧的。
他用袖子擦乾眼淚站起身,渾渾噩噩地往外走去,一輛龐蒂克恰好停在路邊,降下一半的窗戶。
“趙小先生。”榮閒音溫和的笑容里透出得意,“吃飯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