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是這年頭最具女性氣質的服裝,她天生一張好看的臉,與發育成熟的身段,就算落魄至此她也不願過得灰頭土臉,死也要漂漂亮亮。
而黑色是最穩重的顏色,她在美麗的同時需要讓人知道——她具備足夠的工作能力。
旗袍太過修身,身體上一點點凸起都會顯露出來。
阮蘇站在鏡子前,取下脖子上戴了三年的繩子,看著那枚已經磨損到變形的金扳指。
她還記得第一次看見它時的情形,那時的她對扳指充滿了排斥,對段瑞金也是排斥又反感,怎麼也想不到,幾年過去,它竟令她睹物思人。
“我不能隨身帶著你了,等哪日得了空,我把你拿去金店改改,戴在手上吧。”
阮蘇對著扳指平靜地說完,吻了吻它,放進小匣子裡。
把兄妹倆交給保姆,她踩著高跟鞋走到大街上,搭乘電車來到安豐菸草公司門口。
她走進大門,菸草銷售員上前歡迎,得知她就是王愛英後,指明樓梯,讓她直接去三樓商元良的辦公室。
阮蘇按照他所說的路線上了樓,穿過繁忙的員工區,來到一扇紅木門外,敲了敲。
“進來。”
她推門而入,發現裡面不止有商元良,還有一個穿黑長袍的中年男人。
這個男人上次翻譯時她已見過,是跟隨商元良多年的老助手,名叫孫老六,性質等同於當年的段福,既幫他處理生意上的事,也為他安排家裡的雜事,還有點沾親帶故的遠房關係。
二人一站一坐,似乎在聊著什麼,她進來後就停下了。
阮蘇初來乍到,理應謙卑,主動對他們都打了招呼。
商元良和藹地說:“過來。”
她走到書桌前,發現他懷裡抱著一隻貓,因為毛色太黑,又懶模懶樣地不動彈,幾乎與他的黑馬褂融為一體。
“從今天開始,你就留在這裡做事了,我會讓老六為你安排一個辦公位,待會兒就帶你去。”
“謝謝良爺。”
“往後有需要翻譯的場合,你就跟著我去。平日裡無事就做些文職上的工作,你看如何?”
他的態度十分溫和,並且尊重她的意願。但阮蘇知道,生意能做到這個程度人就不可能不厲害。溫和只是偽裝,讓人誤以為他是好人,從而對他死心塌地。
阮蘇微笑道:“沒問題,有事您儘管吩咐。”
商元良卻不再談工作了,反而關心起她來。
“你說你沒留過學,洋文靠自學,莫非家中有讀書人?”
阮蘇搖頭,“祖上三代都是種地的,只是恰好在富貴人家當過保姆,從他家小姐那兒撿了幾本書看。”
“你說你有一對兒女,不知其父親何在?也在晉城?還是……辜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