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成咬牙道:“祖宗法度,我不能變!”
“將軍,朝廷早已變法。國法尚可改,何況是區區體發?朝廷的氣數,不是靠留辮來維持的。是逼迫軍人留辮重要,還是順應廣大新軍官兵的心聲,收攏人心,效力將軍重要?何況新軍去發,此前也不是沒有過先例。”
康成一下啞了。書房裡除了他呼哧呼哧的喘氣之聲,再沒有別的動靜。
聶載沉也不再說話了,依然靜靜地立著。
半晌,康成臉上的怒氣終於消失了。他盯著聶載沉,一字一字地問:“我要是饒了這幾個人,你能擔保新軍上下往後對我忠心耿耿,不為新黨所惑?”
聶載沉道:“十指尚有長短,何況人心。卑職不能擔保,且恕我直言,誰也沒法擔保。卑職唯一可以擔保的是,將軍能繼續維持廣州府今日的局面。而日後,萬一形勢大變,到了人力所無法左右的地步,那時,不管我聶載沉留的是舊發還是西式短髮,我必竭力保將軍的無礙。方大春是我的義兄,這是我對將軍你饒過他性命的回報。”
都是聰明之人,康成又怎會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想到屢撲不滅層出不窮的新黨之人,頓覺滿目蒼涼,前途渺茫,一時灰心喪氣,有些不知自己這樣嘔心瀝血苦苦經營,前路又到底是在何方。
他的臉色灰敗,緩緩地坐了下去,出神半晌,拂了拂手:“你下去吧!我再考慮一番。”
聶載沉朝他行過軍禮,戴回自己的帽,也不取回地上的斷髮,轉身離去。
第二天的清早,西營刑場之上,已經被關了三天的方大春和另幾個士兵五花大綁地被帶上法場。一排準備執行槍刑的士兵端槍立在對面,周圍站滿了聞訊而來的新軍官兵。人人臉色凝重,不時翹首看著遠處,等待消息。
方大春倒是神色坦然,對著周圍官兵大笑:“老子就剪個自己的頭髮,居然被自己人給斃了!好極好極!再過二十年,又是一條好漢,到時候這些韃狗要是還沒滾,老子反定了!”
旗人官兵有的面露愧色,有的默不作聲,其餘士兵則群情激動,紛紛湧上前來。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名營官面露緊張之色,其中一人拔槍,朝天鳴警,非但不能震懾,反而令現場愈發混亂。
顧景鴻分開人群,示意眾人肅靜,自己隨後來到方大春的面前,神色沉痛地道:“你們幾個是我的屬下,我也曾為你們數次去向將軍求情,奈何軍法如山,無法撼動,我也是無能為力,十分痛惜。但請你們放心,往後你們家中父母子女,我顧景鴻必會加以照看……”
“來了!來了!”
就在這時,法場外傳來一道響亮的充滿了興奮的吼叫之聲,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