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裡,沈芸諾做好飯菜了,坐在桌前,低頭望著一盤子菌子,又想起裴萬,鼻翼微動,低啞道,「二哥的傷勢要花不少銀子,我和四弟出大頭,大哥出一小部分,你會不會怪我?」
韓梅在邊上多次欲言又止,他哪會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不過他一番話說的實話,三個孩子懂事,欠債多了,大人吃苦受累不說,孩子也被連累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裴勇自己怕都沒意識到小木的轉變。
家裡賣菌子每日都有進項,人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沈芸諾水潤的眸子有些澀然,「不礙事,該幫襯的咱還是幫襯著。」以己度人,有朝一日,沈聰遇著麻煩,裴征也會想盡法子幫襯沈聰,親情,是人無法割捨的,替裴征夾了一根豬骨,「二哥今日可醒了?」昨晚吃了藥,今日該是緩和些了,不過,身體的變故最是能擊垮一個人對生活的憧憬,裴萬瘸了腿,不知以後會不會性情大變。
垂頭,擱下筷子,拿起骨頭,裴征喉嚨發熱,澀聲道,「早晨,四弟在院門口找到二哥,他怕是不想活,爬出去尋死呢。」頓了頓,撕下一塊肉,心頭仍難受得厲害,「昨日受了傷,大哥和大堂哥送二哥去醫館看病,二哥拉著不肯,說不想花錢,辛苦掙的錢答應了要給爹娘買布做新衣服,要給小栓買糖回來。」
否則,也不會拖到傍晚,嘆了口氣,驅走心頭得悵然,「昨日,二哥醒來哭了許久,聽著爹娘說分家的事情了,晚上才會想不開,好人為什麼沒有好報?」抬起頭,深邃的眼充斥著血絲,沈芸諾啞然,思忖良久才道,「或許,老天給他的福氣在後邊吧,有的人年輕時作惡多端老了才有孤苦無依,有的人,年紀輕輕便經歷家破人亡,晚年卻活得逍遙自在,幾十年,變數大,誰也說不準,你也別想太多了,每天去鎮上買些骨頭回來熬湯給二哥送去,過些日子,腿總會好的。」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裴萬經歷過這次變數,將來怎樣,誰說得准呢?
裴征重重地點了點頭,又把里正想要將裴老頭和宋氏攆出村的事兒說了,里正心裡的意思他明白,留著裴老頭和宋氏是為了他們好,以後,小木和小洛真要考秀才,裴老頭的事兒只會讓他們臉上無光,昨晚,他翻來覆去的想,如果被房梁砸中的人是裴老頭,他或許心口不會這般堵,說他不孝也好,狠心也罷,心裡便是這般想的。
沈芸諾早從刀疤他們口裡得知這件事情了,為人父母尚且自私到如此地步,她也尋不著什麼話形容,「下午,我們去山裡把銀耳全部摘回來曬著,今早我往那邊找了圈,另一頭還有一兩株上長著。」裴萬的腿成了定局,他們能做的也是在錢財上施以援手,自己的日子還有自己過,轉過身,看大丫悶悶的坐著不動筷子,好笑的替她夾了塊小些的骨頭,「比繃著臉了,傍晚和我去接表弟,我給你買糖吃。」
刀疤他們住在沈聰家,李杉媳婦金花性子彪悍,做事也風風火火的,她住了大丫屋子,把大丫平時喜歡的花兒弄得到處都是,今早回去看了眼,她就一直撅著嘴,心裡不高興得很,邱艷在邊上也好笑,抬手捏了捏她烏亮的雙丫髻,「金花嬸子看花兒快謝了,走路沒注意才弄倒在地的,你如果喜歡,下午和姑姑去山裡,叫姑姑再給你摘些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