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大婚(二)
她搶過我手中的杯子,仰頭灌下,卻被辛辣的酒液嗆得咳嗽起來。我皺皺眉頭,“不會喝酒不要勉qiáng。”白白的糟蹋了我的好酒。
她抬起手指著我的鼻子,纖長的手指染著紅色的蔻丹,不服氣道,“這位妹妹,你很囂張哦!有誰是生來就會喝酒的?”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飲著,冰涼的酒液滑下腹,帶來了奇異的灼熱,這種冰與火相容的感覺讓我發出滿足的一聲喟嘆,看著一邊已然醉了卻仍然得不到解脫的瓜爾佳芙蓉,我緩緩開口,“借酒消愁愁更愁。看來喝酒對你來說不是個好辦法!”
她將滾燙的臉貼在冰冷的石桌上,夢囈似的開口,“你知道嗎?我十四歲就嫁給了爺,婚禮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他,他是那麼的英俊,那麼的瀟灑。我懷裡就像是揣了只小兔子,心簡直要跳出來。後來,他也一直對我那麼好,那麼溫柔,我們還有了個女兒……”她的眼神柔得像是要滴出蜜來,嘴角也掛上一抹夢幻似的幸福的微笑,“可是,今天,還是在這個地方,他迎娶了另一個女人,他的真正的妻子。”她的神qíng突然悽惶起來,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詢問的目光中帶著心痛,破碎,“她才是他真正的妻子。那我算什麼呢?從頭到尾……我算是個什麼東西呢?”
我不著痕跡地把手抽出來,面無表qíng道,“你既然是他的側福晉,進門的時候就應該有這個意識,這個府里的女主人永遠不會是你,你也永遠不會是他的唯一。甚至以後,還會有別的側福晉來分享你剩下不多的寵愛。”
“你真殘忍。”她悽惶地笑了起來,笑容里有掩不住的苦楚,“難道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
我冷冷道,“你這個年齡,你這個身份,已經不適合再繼續做夢。”今夜的喜宴,成就了一個女人的夢想,相應的也毀了另一個女人的夢,那個她自己編織了多年的,自欺欺人的,看似煥麗多彩卻一戳即碎的美夢。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chūn!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她的嘴邊揚著一抹自嘲的笑,“納蘭的詞,你也聽過吧?
‘一生一代一雙人’,哪個女人不期望呢?我做做這樣的夢,有什麼不可以呢?”
“納蘭的詞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光知道他的這首玉堂chūn,也知道他的那首木蘭詞。”世人都是這樣,眼睛只愛看到美好的,有些顯而易見的事實卻故意視而不見。沒人不讓你做夢,但夢想幻滅的後果只能自己承受。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她喃喃地念著那首木蘭詞,突然哈哈地笑起來,“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比翼連枝當日願……哈哈!……”她一把抓起酒罈,朝嘴裡灌去,透明的液體順著她形狀優美的下巴滑落,濕了前襟,流到桌上。
我跳了起來,一把奪過酒罈,“搞什麼!我好不容易才從廚房偷來的,被你這樣又喝又灑的糟蹋。要喝自己偷去!”晃晃酒罈,居然只剩了個壇底。揚著頭把剩下不多的酒倒進肚子裡,我砸砸嘴,沒喝夠……
再看看那個搶了我美酒的女人,此刻正爛泥一樣癱在桌上,還在一邊不死心地囈語,“喝酒!我要喝酒!”伸出手戳了戳她,“喂,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想喝自己偷去!”
她霍地起身,嚇了我一跳,“偷就偷。我去廚房偷酒,你在這裡等,等著,不許……亂跑,等我回來,咱們再喝!”舌頭顯然已經開始僵硬。搖搖晃晃走了沒兩步,噗地摔了個四腳朝天。用手撐著地,幾次都沒有爬的起來,猶不死心。我嘆了口氣,提著她的衣服將她提回了石凳上。她掙扎著又要站起來,“你把我弄,弄回來gān什麼,我還得去偷酒呢!”
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就讓她怎樣也起不了身,“你不能再喝了!”
她兩手拼命揮動,尖叫起來,“你不喝我喝,放開,我去偷酒!我要喝酒!”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瘋啦?要把所有人都引過來?小點聲!”她唔唔的叫著,最後在我冷冽的目光下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我剛鬆開手,她猶自不死心地弱弱地說,“那……偷酒……”
“我去我去。”真是敗給這瘋女人了。戀愛中的女人是傻子,失戀的女人是瘋子。這句話果然沒錯。“你在這裡好好呆著,我去偷。”低聲囑咐了一句,我便迅速地朝廚房方向掠去。
成功地又抱了壇酒回來,到了原地,卻發現桌前早已沒了人。看來那瘋女人是終於成功地被那丫鬟給弄回了房。
嘆了口氣坐下,打開酒罈,給自己斟上了一杯,酒液入腹,卻再沒了興致。原本一點的自傷自憐也被剛才那個瘋女人一攪和的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罷了!世上的傷心人有那麼多,何苦又多添我一個。
起身抱起酒罈,尋找著出府的院牆。……又翻過一道牆,我終於無語了……貌似,我一直是在十三府中跳來跳去,從這個院子跳到那個院子……出府的牆到底是在哪裡咧?抓頭……
身後突然傳來胤祥驚喜的聲音,“彼岸,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