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出神的時候,一個人踉蹌地撞進來。
胤禛收起心神,看向門口,神qíng不悅,聲音冷然,“什麼事?”他記得自己說過,批閱奏摺的時候不許任何人打擾。
“爺,”跪在地上的人瑟瑟發抖,聲音顫抖,幾乎要哭出聲來,“郡主……郡主她出事了!”
“啪!”毛筆終於如願落到了奏摺上,墨汁四濺,奏摺上墨梅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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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跡,從門外一路延伸至屋裡。長長地,一滴一滴,連成一線。嚶嚶地低泣聲從屋裡傳來,胤禛的心裡一緊,提步邁進去。幾個丫鬟抱成一團無助地哭泣著,chuáng邊坐著一個月白色的身影,胸前,衣袖,手上,滿是血跡。他坐在chuáng邊,一動不動地看著chuáng上躺著的女子。聽見胤禛的腳步聲,緩緩地轉過頭來,黯淡無光的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四哥……”
“八弟。”胤禛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腳步未停,大步向chuáng邊走去。
映入眼帘的qíng景讓他臉色一白,再也維持不冷然的形象,驚呼出聲,“彼岸!怎麼會這樣?”不敢相信,chuáng上那個瀕臨一生死線的女子會是片刻前還和他談笑宴宴的人。
chuáng上昏迷著的人全身濕透,濕冷的黑髮散落在枕間,蒼白絕美的臉上兩道可怖的傷口血流不止,嘴唇青紫,正困難地呼吸著。露在被外的一隻手,掌心血ròu模糊,流出的鮮血將一大片被褥洇濕。
“怎麼回事?”胤禛猛然轉頭,冰冷懾人的視線看向坐在chuáng尾臉色蒼白的胤禩。又是他,又是因為他。
“四哥……”胤禩張了張嘴,想說句什麼,腦海中猛然回想起他那呼嘯she出的一箭,以及她那悽然而決絕的笑容,再也無法控制心底那些激烈的qíng緒,他猛地伸出手來掩住自己的臉,閉上了眼睛,急促地呼吸,仿佛胸中有無數聲音在呼嘯,全身都在顫抖。短短的一瞬,無數記憶的畫面衝擊而來,心裡劇烈地疼痛著,喃喃出聲,“我錯了! ” 然而一語未畢,淚水從緊閉的眼角長滑而落。他猛地撲到胤禛面前,抱住胤禛的雙腿,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四哥,我錯了,四哥,我錯一!……”他孩子一般地嗚咽出聲,顫抖到幾乎無法自持。
胤禛驚住,這樣驕傲的一個人,驕傲到以微笑代替一切表qíng,不肯將自己qíng緒的任何弱bào露在別人面前。竟然在自己眼前崩潰的大哭。胤禛遲疑地伸出雙手,攬住了他控制不住顫抖的肩背,聽著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我錯了。
身在皇家,一出生起就身陷在權利鬥爭中,從小就要學著事事謹慎,處處小心,察言觀色。早就在爾虞我詐之中步步為營,jīng心謀劃,不相信親qíng,不相信友qíng,不相信愛qíng,甚至連自己也不相信。除權力,一切都是虛幻的。為了這唯一真實的東西,他們可以捨棄一切。所以,當真正的愛qíng來臨時,他們已經沒有了愛人的能力。一切的qíng感在他們眼裡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們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於是,就這麼錯過了。猛然清醒以後,那個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人卻早已被他傷得體無完膚,愛與恨都離他而去,茫茫地間只剩下一個人孤獨艱難地行著。
胤禛靜默地立著,任那個外表溫文謙遜,心志堅定如磐石被朝堂上下齊口稱讚譽為賢王的男子在此刻崩潰地大哭。因為,真的後悔了。因為,真的錯過了。
第八十二章面癱苗女
雍親王府,小福子一隻手提著藥箱,一隻手拉著一個女子在府中疾奔。他在這裡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可惜有人卻絲毫感受不到他焦急的心qíng,在他身後使勁綴著不肯快跑,“噯,噯,你慢,跑什麼跑啊!我可是穿著花盆底的,崴著腳怎麼辦?”她正在小屋裡製藥,小福子衝進來二話不說拉著她就頓一狂奔,搞的她莫名其妙,搞不清狀況。
“哎呦,我的姑奶奶,求求您了,您就跑兩步吧!再不快點,咱們格格就沒命了!”小福子急的滿頭是汗。“誰沒命了?你說宋格格?”那迦gān脆止腳步,從鼻子裡冒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她死她的,gān我什麼事?”
“不是宋格格,是凝華郡主。”
“啊?那個死女人要死啦?”那迦驚呼,一臉不信,“怎麼可能?”那個女人的身手可是很了不得的,一底下能傷著她的人不多。
“是真的。格格被金環蛇咬了,中了蛇毒。”小福子急道,“姑奶奶,別磨蹭了,咱快點吧!”然而一回頭,哪裡還見得著那迦的影子。
“拿藥箱的,快點兒!”前面遠遠地傳來那迦的聲音,小福子看過去,只見那迦將兩隻鞋子拎在手裡,一路狂奔而去,轉瞬間只剩下一個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