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身子半搭在椅背上,銳目微眯,手裡把玩著杯盞,不動聲色的表qíng令人膽戰心驚,“抬起頭來。”
月柔慢慢地從地上直起身來,臉色雖蒼白,眼神卻毫不慌亂,目不斜視。只有她自己知道,身上出了多少的冷汗。
康熙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案上,神色複雜,“聽說那日你為八貝勒擋了一劍?”
話題一轉,月柔不禁暗中鬆了口氣,看來剛才皇上不過是在試探自己,如今,自己算是過了一關了吧。她回道,“這是奴婢的本分。主子有難,做奴才的本來就該忠心護主。奴婢並無半絲武藝傍身,qíng況危急之下,只能以身擋劍。”
“你的本分?”康熙的語氣里似乎有些玩味,月柔心裡一驚,卻聽他又道,“不過你一個女子,能有這樣的勇氣倒也難得。”他的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半晌問道,“老八的傷怎麼樣了?”
月柔是他的貼身宮,隨侍一旁,按理說這話不該問她,可是康熙卻偏問了。
月柔心知她幾次偷偷探望八貝勒傷勢的事瞞不過康熙,便索xing如實回答,“八貝勒的傷已無大礙,前日亦退了燒。太醫說,好生將養著便可。”那日他流了那麼多血,直要把她嚇得魂飛魄散。雖然太醫只是皮ròu傷,可她仍是擔心不已,畢竟都是因為她,他才會受的傷……看著他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她就忍不住落淚,五分的心疼,四分的愧疚,還有一絲……甜蜜。他畢竟沒有拋下她,甚至用自己的後背護著她……他其實是能躲開的吧,只是若是他躲開去,收勢不及的利刃便會讓她一刀斃命……
康熙沉默了半晌,低頭看著她慢慢道,“這幾日你不用到跟前伺候了,去老八那裡當差吧!”
月柔以為康熙時怪罪她不守本分,驚慌失措,連連磕頭,“奴婢知錯。皇上還請饒了奴婢這次吧!”
“你何錯之有?”康熙有些不耐地看著地下磕頭不止的郭洛羅月柔,“朕不過讓你去看拂一下八貝勒的傷勢,受了傷,總不能連個貼心伺候的都沒有。還罰你了不成?”
月柔才明白過來,叩首領旨。
“行了,你先下去吧!”
門輕輕合上,康熙揉揉額角,眼睛生澀,頭上的血管一突一突,彼岸失蹤了幾日,他便幾日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如今終是到了身體的極限。
郭洛羅月柔……將她留在身邊並不全是因為十五相爭。他知道那不過是場誤會,以訛傳訛罷了。他暗裡觀察著,彼岸的一顆心還是在胤禩那裡,雖然對他先前的所作所為有所不滿,但若是彼岸終不能忘qíng,他還是願意將二人湊成一對,畢竟誰會保證自己不犯一次錯誤呢!就像自己和李薇,互相折磨了一輩子,還害得彼岸生一不幸,何苦……他將郭洛羅月柔留下當了個宮女,沒有著急指給胤禩,無非是想再給彼岸一段時間,讓她看清自己的心再做決定。誰知會出這樣的事qíng……彼岸的身手了得,一般人又豈能將她擒住,此中定有蹊蹺。雖不知與胤禩有無關係,但他心中認定,若不是胤禩護著郭洛羅月柔退避,彼岸也不會單人難架眾手,被擄了去。這是一個做父親的偏執,在他心裡,一萬個郭洛羅月柔也比不上彼岸的一根頭髮金貴。
若是找到了彼岸,這次回京,便把那郭洛羅月柔指給老八,徹底斷了他們的可能罷!這次,即便是彼岸想通了再要嫁老八,他也不會同意了。他的女兒,應該找一個對她全心全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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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靜靜地在一邊侍立著,自從看了京城裡來的這道密折,皇上已經維持了這個姿勢近兩個時辰,一動不動!十天,整整十天,一點消息都沒有。官府布下了天羅地網,大肆搜捕白蓮教和天地會賊人。全大清都知道了皇上最寵愛的義女,固倫凝華公主在南巡途中被天地會和白蓮教的反賊擄了去,至今生死不明。皇上從起初的憂心失措到後來的漸漸平靜,他本以為皇上已經過了這個坎,只是如今……這道密折上到底寫的什麼呢?難道凝華公主已經遭遇不測?
“讓開!讓我進去!”門口傳來了喧譁聲,十三阿哥一頭撞進來,跪在地上,“皇阿瑪,皇阿瑪,四哥來信了,他說火器製造所丟了整整三箱子火器,戴梓也不見了……”他的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幾不成聲,“那火器製造所的位置明明只有兒臣和彼岸知道……一定是天地會的人gān的,他們抓了彼岸,嚴刑bī供……”
“住嘴!”一盞茶杯在胤祥面前的地上破裂,康熙喝道,冷冽bào怒的神qíng連一邊的李德全都禁不住一顫,“你說什麼渾話!”沒人比他了解彼岸,他見識過離心蠱的威力,能經受住那樣的疼的人,怎樣的嚴酷刑罰也撬不開她的口。他是知道彼岸的……只是,如今,他的信心也動搖起來……若不是從她口裡得知,天地會的那些人又是如何知道火器製造所的位置,躲開層層機關、暗哨,將火器連並戴梓帶出那樣戒備森嚴的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