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一愣,怎麼也沒想到他們這些人當中,第一個被提審的居然是這個名不見傳的長隨。他愣愣地看著封涇走出了牢門,被兩個獄吏架在中間。牢門又被鎖了起來。劉三猛地反應過來,撲到牢門前,朝著封涇的背影大聲吼道,“阿封,你要扛住,什麼都不能說。扛住,一定要扛住,聽到了沒有?”
封涇的腳步一頓,慢慢地轉過身,看著牢里的劉三,嘴角緩緩地緩緩地上揚,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容。那平凡無奇的面容在樣的一個笑容下陡然變得生動起來,一瞬間,整個昏暗的囚室似乎都被這個風華絕代的笑容映亮。
封涇被獄吏簇擁著走出了大牢,劉三還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來。心底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出道不明,剛才封涇看他的一眼,眼神清亮明澈,分明不像是一個普通長隨能有的眼神。還有,那笑容,那笑容……怎麼會這樣?
封涇走出大牢,仰頭呼吸了一下室外gān淨清新的空氣。他的目光下移,落在等候在外身穿迷彩服的一個新軍身上,那個士兵看見蓬頭垢面的封涇,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不屑的神qíng來,上前一步,將手中的信jiāo給他。
封涇展開信,快速地看完,平凡的面孔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原來是這樣,那個人,遇到難題嗎了?他將信收入袖中,抬起頭看向那個士兵,“我跟你走。不過這之前,我需要一點準備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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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辣的太陽烤著大地,一絲風也沒有。我盤腿坐在樹蔭底下,將帽子摘了下來,呼呼地扇著風。好熱啊!這樣的天氣,本該呆在放滿冰塊的室中,慢悠悠搖著扇子,啃著冰涼的西瓜解暑,而不是在這鬼地方受罪。雖然布料很輕薄,但長袖長褲的依舊是悶的很,我伸手鬆了松衣領,將袖子高高地擼起,褲腿亦挽了起來。布滿汗水的皮膚感受到了一絲風,終於涼快了稍許,我長呼了一口氣,目光投向山下的道路。兩個時辰了,算路程,這個時候,應該快回來了才是。
目光落回近處,不遠處,被我派去打水的胤禎手裡捏著軍用水壺,黑沉著臉,大步流星地朝我走過來。
我迅速跳起來,四處張望了一下,是不是有敵qíng?視線所及之處,士兵三三兩兩地在樹蔭下休息,或喝水進食,或倚樹小憩,這幾天,千里奔襲,作戰殲敵,士兵們不論是在身體上還是在jīng神上都達到了極限, 現在正在抓緊一切時間恢復體力。遠處,被天地會占領的宅院悄無聲息地匍匐在山腳。沒有任何異常。
我疑惑地看著bī近的胤禎,那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是怎麼回事?
胤禎快步走到我身邊,將水壺往我懷裡一塞,彎腰將我挽起的褲腿放了下來,我一面扭動一面不滿地說,“別放下來啊!天氣這麼熱,悶死了!”
他直起身子來,狠狠地瞪著我,咬牙切齒道,“熱死也不准露出來!你沒瞧見那些士兵的的眼神都直了!”他看了一眼我高高挽起的袖子和露在外面雪白的胳膊,低咒了一聲,又開始與我的袖子奮鬥。“該死的!以後不准這樣!”
將袖子放下來後,他還不死心地打量了一番,將我的領口,袖口,凡是開口的地方通通扣好,這才滿意地住手。
我感覺全身上下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口袋,又憋又悶,每個毛孔里都往外滲汗。“這個,胤禎,咱們商量個事,這領扣就別系了行不?”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可憐地說道。
“不行!”他臉色絲毫不為所動,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我苦著臉,試圖做最後的掙扎,“你看你們自己的領口袖口不都開著嗎?”
“我們是男人,你是女人。不能相提並論。不許再討價還價,給我老老實實地扣著。要是被我發現你自己偷偷解了,哼哼……”他斜斜地掃了我一眼,冷笑出聲。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胤禎,這樣也行?參政,入軍,帶兵打仗,哪一樣是女人該做的?我做這些事他毫無異議,如今卻在這種些末小事上跟我論起男女之別來了?
我們正兩兩相望,互不退讓之時,遠處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平原盡頭捲起一陣煙塵,一百多身穿迷彩服的新軍戰士,策馬而來。隆隆的馬蹄聲震動了遠處宅院的人,幾雙眼睛躲在院牆後警惕著注視著這邊的qíng形。
一色的迷彩服中有一抹不協調的色彩。一個身穿灰袍的老者在這些孔武有力的士兵中顯得格外扎眼。馬蹄聲漸近,來人的面孔看得越清楚,胤禎的眼睛就睜得越大。滿布皺褶的面孔,鷹鉤鼻,山羊鬍,一雙狹長的jīng光四she的眼睛,來人不是朱慈煥是誰!
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我沖一臉震驚的胤禎揚了揚下巴,“瞧!我說過的,我自有辦法。這不是又找出一個朱慈煥來了?”
那老者下了馬,朝這個方向,在離我們三步遠的地方止了腳步,抱了抱拳,“老朽朱慈煥,見過公主,見過十四貝勒!”沙啞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傲慢,一絲qiáng硬,連說話的神態,語氣都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天!”胤禎瞪著眼,繞著眼前的“朱慈煥”轉了三圈,花白的頭髮,蒼老的容顏,佝僂的身軀,臉上的老年斑,脖子上鬆散的肌膚,左耳的一小塊殘缺,手上蚯蚓一樣的青筋,每一個細節都一模一樣,包括那銳利jīng明的眼神,老狐狸一樣狡猾的神qíng,別說只見過朱慈煥一面的胤禎,就算是朱慈煥的妻兒站到他面前也辨不出來這個是假還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