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師爺忽然又問道:“顧小哥為何又改成了現今的名字,去掉了中間那個‘仰’字?”
顧岳沒說話,臉上神情卻立時變了,好在夜色里莫師爺看不清他臉色的變化。
名字中間的那個“仰”字,是報考雲南陸軍講武堂時,他自己去掉的。
他的父親畢生崇仰岳飛,故而為他起名“仰岳”。報考講武堂時,顧岳卻在報名表上直接寫了“顧岳”二字,回家後父親要用皮帶抽他,他則理直氣壯地道,仰慕岳飛,不如效法岳飛;效法岳飛,不如自己努力成為岳飛,統率三軍,力御外侮,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父親再也沒說什麼。
那個時候,父親是覺得他的志氣高得可笑,還是覺得他的志向令他欣慰?
顧岳已經想不起來父親當時的神情了,他那個時候,只顧著豪氣萬分地說出自己的志向,得意洋洋於父親最終還是認可了他自己改的新名字。
顧岳閉緊了嘴,垂下了眼帘。
莫師爺遲遲未曾等到顧岳的回答,很識趣地轉了話題:“如今這世道,可真亂得讓人看不清啊,不知道誰是曹操,誰是劉備,誰又是孫權。”
山猴兒最會察顏觀色,立刻捧場接話:“亂著也沒啥的,只要咱們有人馬有本事,管他誰是誰呢,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又有一名劫匪起鬨道:“鬼話!萬一投軍投到個劉表咋辦?還得師爺多掌眼才行!”
莫師爺謀劃的那條出路,連帶顧岳的身份和那封送往衡州程旅長處的信,只有師爺和張斗魁幾個頭領知道,故而這些劫匪,平日裡很是操心師爺要給他們找個什麼樣的靠山去投靠。
顧岳若有所思。這些劫匪,看來都知道,落草為寇,只是權宜之計,莫師爺一定會給他們找到招安從良的出路;或許正是因為有這樣一條出路懸在眼前,這伙劫匪才會有所克制、凡事不肯做絕、惟恐絕了他們自己的後路?
話題重新回到三國,莫師爺順理成章地接著方才講到的諸葛瑾,繼續說下去,顧岳注意到,他們這個小圈子外頭,人影幢幢,應該是一些村民,小心地走到外圈,悄悄坐在那兒聽莫師爺說書――畢竟,這深山之中,或許一年到頭也難得聽一回說書看一回戲。
守在高處擔任崗哨的劫匪,並沒有趕走他們。
待說完單刀赴會這一節時,月已中天,莫師爺打著呵欠,揮手令眾人都散去,自己也站起身來。
最開始提問、被同伴拍了腦袋的那名劫匪,仍然沒有忘記自己的疑問,巴著莫師爺問道:“師爺你還沒說明白,咱們都去做老實人了,誰來幫大哥打天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