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師爺聽得眼暈:“海……拔?”
何思慎略略組織了一下措詞,說道:“昆明那地方,比咱們這兒,高得太多,離天更近,空氣更稀薄一些。咱們這兒的人,體質稍弱的,去了昆明,多半會呼吸困難,甚至於喘不過氣來;反之,昆明那邊長大的人,到了咱們這兒,唔,就好比一直腿上綁著的沙袋,突然摘掉了,跑得自然要比先前快。”
莫師爺總算聽懂了,感慨地道:“你們上過新學堂的人,到底不一樣。”
顧岳心中有些茫然。他原本並沒有想到這一點,只以為自己這樣的進步,是來自於家破人亡之後的感悟。現在突然有了一個與他的感悟毫不相干的解釋,難免有些失落。
何慎思拍拍他的肩,本想說些什麼,山嶺上頭,忽然傳來一陣吵嚷聲,他們抬頭望去,卻見山嶺上出現了一個跌跌撞撞的人影,放在山嶺上的崗哨急忙迎了上去,交談幾句,那個人就地坐下喘息,崗哨急急奔了下來,徑直奔向張斗魁。
顧岳他們很快知道出了什麼事。
高麻子的人,襲擊了大明山一個小頭領的落腳處,搶了那小頭領這些天來的收穫,殺了他三個弟兄,順手又洗劫了那個村莊,殺了七個村民――那村子算是在大明山的地盤裡頭,不是他的羊群,高麻子現在可不會愛惜分毫。
張斗魁憤怒之餘,總算還記得自己的大計,沒有立刻糾集人馬出去報復,只是又派了兩名探子,跟緊了高麻子。
這一天下午,衡州那邊也來人了。
讓大家都有些意外的是,來的是程旅長的副官肖參謀,這位也是雲南陸軍講武堂畢業的,和程旅長是多年的老搭檔了,大多時候,是可以代表程旅長說話做事的。
大家不得不琢磨,派出這麼重要的手下來,那位程旅長,到底是太看重大明山這幫人馬,還是太看重顧岳以及顧岳身後的顧李何三姓?
肖參謀帶了兩名衛士,不過他們三人身上的槍枝,都交給領路的兩名劫匪收著在,以免引起誤會。
肖參謀是個笑眯眯的中年人,外表極普通極不起眼,讓人轉眼便忘,見了面,寒暄沒幾句,便和顧岳聊起講武堂的舊事,當年他在講武堂時,教過他的那些教官之中,哪位教官走了,哪位教官還在,現在是否還是那德性?課程變了沒有?校歌學了哪幾首?食堂的飯菜有沒有新樣式?那個炒菜出奇難吃的大廚換掉了嗎?住的哪間宿舍?哦,那間宿舍的牆壁曾經被走火的槍枝打出一個洞來,那彈洞現在還看得見嗎?種種瑣碎小事,不厭其煩。
顧岳知道肖參謀是在驗證自己的身份,答得自然很仔細很耐心,並不覺得受了猜疑與折辱――他上過幾堂刑偵課,對比起來,肖參謀的訊問,真的很溫和,而且問的問題都能夠讓他感到親近與懷念。
肖參謀問話的時候,房間裡安靜得異乎尋常,等到他笑眯眯地向顧岳說道:“顧學弟,待此間事了,咱們衡州的幾位校友,可要好好聚一聚。”房中其他諸人,不自覺地都吁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