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們才剛剛祭典過蔡督軍回來。
講武堂的教習們,談及當年護國之戰時,動輒激昂得口沫橫飛。然而在講述滇軍之勇猛、蔡督軍之英明以及北洋軍之節節敗退之外,教習們也經常會提到,護國軍入川作戰時,曾經五個月不得軍餉,卻無人譁變,只因為蔡督軍與普通士兵一樣粗衣礪食,故而將士歸心。
滇軍秉此傳統,一度是十分看重各級將領以身作則、與部屬一同起居一同操練的。顧岳的父親,便一直保持著這個習慣。講武堂的教習們,據說曾經也必須吃住在學堂里、與學生一同出操。
然而,善始者總是不能善終。
這樣的景象,如今只留存於教習們的追憶之中了。
不要說與士兵一同起居操練,在長沙城裡,趕往火車站的時候,程旅長他們都要乘坐黃包車了,不知是因為行軍速度太慢,還是自重身份、不肯和普通士兵一樣徒步行軍?
直至士兵操練完畢,程旅長他們才起來,叫上顧岳一道往司令部外頭的酒樓里去吃個早飯。
顧岳不免詫異。昨晚程旅長還要加強警戒,今早似乎又鬆懈了?
不過出門之前,劉副官悄悄塞給顧岳一把□□:“旅長吩咐,借給你用用,離開衡州前再還給我。”
顧岳恍然明了,立刻將□□藏在衣服裡面。
程旅長這麼大張旗鼓地跑到酒樓里去吃早飯,怕是要引蛇出洞,給他□□,顯然就是讓他作一支藏在暗處的奇兵。
但是夏日衣服單薄,掖在腰間的□□,無論如何也不能掩蓋得毫無痕跡。顧岳便拿了一件衣服搭在手上,劉副官又在他手上放了頂軍帽,打量一下,覺得並不顯得突兀,滿意地點點頭,讓顧岳跟在自己身後。
程旅長只帶了一個班的衛兵,去的是他慣常去的那座酒樓,坐的是他慣常坐的雅座,點的飯食也一如既往。
掌柜殷勤,夥計小心,樓上樓下食客來來往往,看起來完全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顧岳正要坐下,忽然停頓了一下。
有人在暗中窺伺他。
順著那道視線轉過目光,隔著天井,對面走廊上那個遮遮掩掩的人影,惟恐顧岳看不見自己一樣,一見顧岳轉過頭來,趕緊也從柱子後探出頭來,天井中的日光正打在他臉上,顧岳略略一怔,便認出來,居然是前天晚上在衡州火車站的月台上被他整治過一次的那名小賊!
那小賊使勁地向顧岳擠眉弄眼。顧岳略一躊躇,向劉副官低聲道:“我出去看一看周圍地形。”
劉副官一想也對,顧岳可不熟悉這酒樓的地形,點頭同意。
顧岳將□□放在凳子上,用衣服蓋住,出來之後,裝做閒逛的樣子,轉到了對面走廊,經過那小賊身邊時,感覺風聲微動,手心裡已多了一張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