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望著面前死咬著下唇抽噎個不停的胤祐,仿佛又看見了前世那些倔qiáng敏感得要命的孩子,眼裡的光芒便真實而溫暖了不少。微笑著輕輕揉了揉他的額頂,掏出帕子替他把眼淚細細擦gān,又柔聲道:“好端端的哭什麼?一會兒眼睛腫成個大桃子,小心被人笑話。”
“我才沒哭呢!”胤祐被針扎了似的猛地跳起來,又紅著臉低聲含糊道:“校場,校場風大,沙子迷了眼了……”
“好好,我知道了——校場風大,沙子迷眼了。”胤祺含笑順著他的話重複了一句,又拍了拍他的腦袋,輕笑著道:“走吧,我今兒和你們一塊兒去尚書房,跟你們一起念書去。”
“真的?”胤祐目光一亮,忙拉著他的手往校場外跑。胤祺也只是含著笑任他拉扯,兄弟倆擠到了一個暖轎裡頭,一路上說笑著些閒話兒,轎子晃晃悠悠地走了沒多久,就到了尚書房。
胤祺還是頭一次來這皇子們念書的地方,下了轎子正好奇地四處打量著,就聽見身後一個頗有些油滑的聲音笑道:“喲,這不是五阿哥嗎——怎麼沒叫伺候你的嬤嬤抱出來?小心再一頭扎到永定河裡頭,咱們哥們兒人小體弱的,可沒人能撈你上來!”
來了來了!胤祺不慌不忙地轉身望去,心裡頭不僅不覺惱火,反倒隱隱有些興奮——自打他穿過來,這日子就過得順風順水,唯一勉qiáng能夠得上檔次的風波就是被貴妃扔水裡,撈他上來的還是他那位便宜皇阿瑪。期待已久的宮中傾軋捧高踩低的戲碼總算姍姍來遲地上線,空有一身豐富的宮斗劇主演經驗,卻始終苦於無處施展的昔日影帝無疑感到十分欣慰。
說話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穿著一身華貴的錦袍,明明相貌也還算得上端正,卻偏偏要做出一副不倫不類yīn陽怪氣的樣子來,叫胤祺不由想起前世的學校里那些明明沒什麼底氣還要qiáng裝大爺的小混混,靠恐嚇那些乖寶寶找點兒存在感,卻大多數都會悲壯地犧牲在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里。
能在這尚書房裡的半大少年,不是皇子阿哥,就只可能是誰家的伴讀。三阿哥的伴讀他都見過了,可以肯定沒有這麼一個人,再小些的阿哥又沒到配伴讀的年紀,看來無非就是大阿哥或是太子中的一個——可是這兩位小爺又和他無冤無仇,平白的叫人難為他,又是圖的什麼?
心裡頭雖然納悶,可胤祺的臉上卻依然是輕輕淺淺的平靜笑意,目光淡淡落在那少年身上,唇角微挑。他本就生得清秀,含笑垂眸間,竟是頗顯出幾分溫柔清和的意味來:“昔日大唐三藏萬里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度弱水河尚有巨guī駝負。想來我就算真掉進了永定河裡,你也是能把我送上來的……”
第24章 bī迫
胤祺的話音方落,邊兒上幾個年紀小的阿哥就都忍不住偷笑起來。那少年的面色驀地一沉,眼裡帶了些惱怒的神色,厲聲道:“你竟敢說我是——”
他說了一半便忽然反應了過來,忙把剩下的話盡數咽了回去。胤祺卻只是誠懇地望著他,依舊淺笑著溫聲開口,還體貼地幫他把剩下那半句也補了完全:“我沒說你是永定河裡的王八,你不要想得太多了。”
這話一出,三阿哥忙轉身輕咳了幾聲掩飾著笑意,七阿哥胤祐更是已笑得直不起身來,邊上幾個才剛開始啟蒙的小阿哥也是一片鬨笑。連一向嚴肅沉默的胤禛,嘴角竟也是不由得微微挑起,眼裡便蔓延開些許促狹的笑意。
只要不是兄弟們不顧qíng分的把彼此往死里坑,這種程度的小打小鬧,胤祺還是頗有興趣參與的。更何況他從前世開始,就一直對這一句經典的京罵念念不忘,總想找個機會痛痛快快地說出來過把癮——誰叫他生得太過端正斯文,即使是有機會演諸如俠王十三阿哥類的角色,導演對他的定位也永遠是儒雅為主風流為輔。更有甚者,往往為了迎合觀眾們“愛他就要nüè他”的奇怪惡趣味,凡是他接的戲,十部劇裡頭有九部都得是隱忍憋屈挨欺負,時不時再來個拷打囚禁,吐血吐得都練出技術來了,這肆無忌憚痛快罵人的事兒,簡直想都不要想。
“他是太子的伴讀,索相的嫡長孫,赫舍里巴白。”
一片鬨笑聲里,有一道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傳進胤祺耳中。轉身看去,胤禛正站在他身後,眼裡淡淡的關懷之色叫他心中微暖,淺笑著輕輕點了點頭,也壓低了聲音道:“多謝,我知道了。”
胤禛沒有再多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胤祺轉過頭望向那個氣得面色通紅的少年,心裡卻愈發覺得迷惑不解——他昨兒可是好不容易給他那位皇阿瑪搭了那麼大一個台階,叫他老人家幾乎是順著坡一路滑到東宮,跟太子盡釋前嫌去了。就算沒有功勞也總得有點兒苦勞,可這一位太子伴讀又是哪根筋沒搭對,居然第一天就跳出來針對他?
“五弟好口才啊……這尚書房,可是有日子沒這麼熱鬧過了。”
屋裡頭又走出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來。胤祺抬頭望去,眼前的少年容貌英俊氣質清貴,一身耀眼的明huáng色冠服,上頭繡著jīng致的四爪游蟒,負了手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眼裡竟也很是帶了幾分像模像樣的威壓——這也就用不著辛苦他再猜了,皇子按例是沒資格穿明huáng色衣裳的,也只有康熙這個慣孩子家長,居然縱容太子越禮著明huáng色衣飾,本來挺好的一孩子,就叫他老人家這麼活生生的給徹底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