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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肆!”太子一時幾乎有些惱怒,甩開他的手低吼了一聲。他自幼就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等的尊榮華貴。哪個都小心翼翼的順著他,又有誰敢對他如此不敬?

“好好,我放肆。”胤祺好脾氣地舉著雙手點頭應是,向四處看了看才又耐著xing子勸道:“太子年紀不小了,應當知道有些話絕不能亂說,有些氣也不能亂置……”

“孤用不著你來說教!”太子余怒未消,冷冷叱了一句便側過身去,心裡頭卻也不由得有些後怕——他剛才確實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那話若是真說了出來叫有心人給聽了去,只怕得是場不小的麻煩。

胤祺卻是在心底嘆了一聲——自個兒也不想說教啊,可誰叫這位太子殿下不知哪根筋沒搭對,非得對著他說那些個話呢?若是沒聽見也就罷了,聽見了還不勸,就又是個不大不小的錯處:“太子不想聽,我也不願說,可有些話該說也總是得說的……悲不悲在心,祭不祭在禮,心可自主,禮卻不可廢。太子思念生母本就天經地義,任誰都說不出什麼來,可這個當口兒帶頭違禮,既對太子不利,也難免叫皇阿瑪心中更是難過……”

絞盡腦汁回憶著張英講過的內容,又編排出一番勉qiáng聽得過去的話,胤祺覺得自個兒的作文水平實在是有了長足的進步,忍不住在心底給自個兒悄悄地點了個贊。

太子也不過是一時激憤,又想攛掇著這個曾經被折騰慘了的弟弟一塊兒不祭拜皇后罷了。如今見胤祺沒有半點兒這個意思,心思便也就淡了三分,又聽得這麼一通大道理,只覺心中煩悶不已,卻也再沒了犯倔的心思,只是厭煩地擺擺手道:“還當你比別人不同,原來也是個滿口大道理的,張英倒是把你教得不錯……算是孤看錯人了,你退下吧,別對別人說今兒的事。”

胤祺應了一聲快步離開,心裡頭總算是鬆了口氣。他是真不愛跟太子在一塊兒,這小子遠比他爹難伺候得多,喜怒無常死要面子,又時不常的冒出些個偏激的想法,又得當弟弟又得當臣下,偶爾還得客串保姆兼心靈導師——他現在才總算鬧明白了康熙當年那一句“可以揍太子”到底給他找了多麻煩的一個活兒,也不知道他那位皇阿瑪是怎麼想的,居然真就相信一個無權無職的小阿哥,能有本事管得住自個兒當太子的哥哥。

至少太子總歸是把那些個嘮叨聽了進去,一直到晚上守靈,也始終平平靜靜的沒再生出什麼波折來,倒也叫胤祺頗感欣慰。守靈本就是個苦差事,幾個小阿哥跪著跪著就都有些打晃,胤祺看著夜已深了,就叫外頭守著的宮女送了幾張毯子來,挨著個兒抱到廂房耐心地哄睡了,這才又轉回了靈堂。

他們的這位皇后畢竟只做了半日,諸多禮數遵守得倒也沒那麼嚴格。太子只露了個面兒就叫人收拾了間房子進去歇著,大阿哥和三阿哥撐到了半夜,也都悄悄尋了間屋子睡下了。屋裡頭竟是只剩下了個全身素孝的四阿哥胤禛,小小的身影靜靜跪在靈位前頭,叫人沒來由的心裡發酸。

在明確了自個兒的定位後,胤祺做事兒的顧忌也少了許多,抱了兩chuáng毯子走過去鋪在靈位前頭,不由分說地拉著胤禛坐了下來:“四哥,夜已深了,歇一會兒罷。”

胤禛木然地隨著他的力道坐下,他的臉上沒有淚痕,神色也不見哀戚,目光茫然得仿佛不知究竟身在何處。胤祺見不得他這個樣子,只覺得心口也跟著有些發沉,摟住了他的肩低聲道:“四哥,你心裡頭難受,就哭出來……”

胤禛的目光終於動了動,遲緩地移到他的臉上,又微微搖了搖頭,臉上忽然顯出些茫然的苦澀笑意:“我不難受……五弟,你相信嗎,我一點兒都不難受……她從沒將我當過兒子,只是隨手養的一條小狗罷了,興致來了,撒點食兒餵一喂,若是哪一日煩了,就一腳踢開……我小心翼翼地討好著她,有時候——我甚至會偷偷地盼著這一天趕緊來臨,盼著這一切都能早些結束……”

胤祺當然信——在弄清了佟佳氏對康熙的恨意之後,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個養在承乾宮的四哥究竟過得都是些什麼日子。怪不得會養成那樣一副xing子,怪不得即使後來回了生母身邊,他跟烏雅氏的關係也始終生疏得很,怪不得康雍乾三朝盛世,只有這一位雍正帝的故事最冷淡、最孤獨,甚至在人們心裡頭留下了個刻薄寡恩的罪名。這種環境裡頭成長起來的孩子,只怕就連被愛這種最基本的能力,都早已喪失的差不多了罷。

心中忽然微動,胤祺從自個兒的荷包裡頭掏出了一塊琥珀糖,剝開外頭抱著的油紙,不由分說的塞進了他的嘴裡。

“心裡苦的時候,嘴裡就得甜著……這麼一來,就好像不會那麼苦了。”

泛著奶味的甜香在口中化開,胤禛怔忡地望著他,往日不喜的甜膩味道在這一刻卻幾乎叫他忍不住顫慄。緊抿著嘴急促地喘息了一陣,忽然像是被敲碎了什麼殼子似的,眼淚便爭先恐後的涌了出來。

“我一直對自己說,這是註定了的,我已經解脫了……可我一閉上眼,就是她慘白的躺在那兒,無聲無息的……”

胤禛忽然劇烈地喘息起來,緊緊地攥住了胤祺的腕子。口中的糖已經化了,甜味迅速被淚水的咸澀沖淡,他輕輕地打著哆嗦,對著身旁的弟弟不住地低聲呢喃著:“我害怕……怕她恨我沒將她當作過額娘,怕她恨我一直盼著她快些走……怕她知道我每一次替她祈福,都沒有半點兒的真心……”

“四哥,這不是你的錯。”

胤祺握住了他的手,耐心地一點點替他抹去了臉上的淚水,把胤禛仍不住輕顫著的身子摟進懷裡,貼著他的耳邊緩緩道:“這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你知道嗎?我去的晚了,是因為她要見我。我眼睜睜地看著她咽下最後一口氣,她臨走前說過——對不起你,是她委屈了你……”

佟佳氏無疑是一個自私的人,即使到了最後,她懊悔的也依然是自己錯失的真心,是自己本可以得到的幸福。或許在她心中,險些被害了xing命的自己也好,這個從小就被她養在身邊的兒子也好,都根本占不了什麼分量,自然不值得她多考慮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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