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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九功的額上已儘是冷汗,支吾了半晌才勉qiáng把這一句話說完,又深深地伏低了身子啞聲道:“奴才那時候昏昏沉沉的,曾隱約聽那四個神秘刺客喚阿哥作,作——狻猊神殿下,說他不該在這地方多做停留……”

意料中的雷霆震怒遲遲不曾降臨,梁九功壯著膽子抬頭瞄了一眼,卻見康熙的面色竟是蒼白得嚇人,身子也搖搖yù墜一般。慌忙撲過去扶穩了,開口時已帶了惶恐的戰慄:“萬歲爺——奴才該死,奴才胡言亂語,您別聽這些個渾話!奴才這就掌嘴……”

“不……你說的沒錯,一切都正是這麼個樣子——朕怎麼就沒早點兒想到……”

康熙啞聲開口,目光怔怔地落在裡屋,忽然一把推開了梁九功,大步走到榻邊,目光定定地凝在那孩子熟睡的面龐上。

原來這孩子不是他想要好好的留住,就一定能留得住的——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緣法。這孩子耗著身子,耗著氣血,甚至耗著命數來護他安寧,來承這一世的父子之qíng,等緣法盡了,他就會走的……

qiáng烈的恐懼忽然席捲了康熙的胸口,他捨不得吵醒這個睡得正香的兒子,可他必須得想個法子把這個孩子留住,牢牢地圈在他的身邊——再不叫他替別人去擋什麼災,只要他好好的活著。什麼狻猊臨世,什麼佛家護法,他通通都不管,既然紅塵留不住緣法,他就一定得想個法子,破了這註定遲早要走到頭的命數。

於是,睡了一覺只覺神清氣慡疲累全消的胤祺一睜開眼,就對上了康熙眼睛裡頭近乎偏執猙獰的異樣亮芒。尚有些混沌的意識驟然清醒,下意識就狠狠地打了個哆嗦:“皇阿瑪……兒子長尾巴了?”

“胤祺。”

康熙一把鉗住了這個兒子的雙肩,字正腔圓地叫了一聲他的學名。胤祺下意識眨了眨眼睛,茫然又忐忑地回望回去,就又聽見他家皇阿瑪無比正經嚴肅的聲音:“你想娶福晉嗎?”

……?!

胤祺驚恐地看著面前仿佛中了邪的皇阿瑪,半晌一頭倒了回去,不由分說地扯著被子蒙住了腦袋:“我可真是睡糊塗了……”

——

在聽康熙詞不達意地解釋了一遍,又偷偷和梁九功進行了一番深徹的jiāo流之後,總算徹底清醒過來的胤祺卻也是目瞪口呆地傻了眼——他就是覺著狻猊好玩兒,順口那麼一編,怎麼就弄出了這麼多居然仿佛很有道理的門道來?

再說了,他正享受著這有人疼有人寵的好日子,順便偶爾良心發現,為著自個兒的老不知恥羞愧自省呢——怎麼著就在旁人的眼裡頭變成了個忍rǔ負重帶病堅持工作,感天動地又悲戚愴然的央視八套典型好gān部了?

無辜地迎上了康熙跟梁九功的眼神,胤祺簡直覺著自個兒在他們的眼裡,幾乎已到了下一刻就會狂吐三升鮮血然後倒地而亡的地步。可他也是確確實實的沒感覺啊,什麼肺脈孱弱、心脈受損,什麼根基不穩務必靜養。那氣虛脾弱的能怪他嗎?擱誰不眠不休地熬上三天三夜,那心臟還能跟正常人似的蹦躂?

五阿哥悲憤地回望了過去,忍不住對博大jīng深的中醫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所以——皇阿瑪,您是打算用那些個妖jīng攔住唐三藏的法子來攔兒子嗎……”

險些就被這麼糙率定了福晉的胤祺只覺著世事實在太過難料,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倒了盞茶親自奉到了他家皇阿瑪的手邊兒:“您不覺著——這時候給兒子找的,那充其量是童養媳嗎……”

康熙這會兒大抵也覺察出來了自個兒這個主意實在不靠譜,一臉不高興地捧著茶不吭聲。胤祺哭笑不得地打著手勢叫梁九功趕緊撤離空難現場,自個兒摟了康熙的胳膊,仰著頭認認真真地輕聲道:“皇阿瑪,兒子不走,一直陪著您……”

“朕是怕你的身子……”康熙望著他,神色終於還是禁不住軟了下來,一把將這個兒子撈在了懷裡,“罷了,從今兒起朕去哪兒都帶著你就是了——就算是天王老子,西天的佛祖,要跟朕眼皮底下搶人,也得看看朕放不放!”

“那您還不如拿根繩把兒子拴上呢。”

胤祺自然樂意跟康熙在一塊兒待著,可也絕不想就這麼寸步不離地什麼都gān不成。聞言不qíng不願地嘟囔了一句,又忽然想出個法子來,目光一亮道:“皇阿瑪,您稍等一會兒——兒子有個辦法,只是得有些麻煩。”

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也只能橫下心將裝神弄鬼的事業進行到底了。胤祺默默地安慰了自個兒一句,狠狠心咬破了右手食指,在康熙掌心一本正經地畫了個高音譜號,目光無比正直地道:“皇阿瑪,這是兒子的本命符……您只要攥住了,兒子就絕不會離開皇阿瑪,就會一直陪著阿瑪的。”

——形勢緊急,也只好硬著頭皮開始胡編亂造,看看能不能就這麼矇混過關了。胤祺在心底里不無中二地給那血痕加了一層撲令撲令的金光特效,雙目依然是一片似近似遠的莫測高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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