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的身子不能熬夜,若是累了就歇著吧。”
好容易把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貪láng剛鬆了口氣,就見著自家小主子已撐不住地靠在了艙壁上,胸口起伏微促,臉色也見著愈顯蒼白。雖說早已是見得慣了的,可心裡頭還是止不住的一緊,正想扶著他躺下歇息,卻恰好碰著了邊兒上伸過來的另一隻手。茫然地抬了頭,便迎上了四阿哥那一雙在燈光下頭仿佛愈顯黑沉的眸子。
胤禛尷尬地停在半道兒上,側了頭移開目光,抿了抿唇低聲道:“我幫你——先扶著他躺下……”
“不用不用——這些個小事兒就不勞煩四阿哥了,您也趕緊歇著吧……”
貪láng忙下意識回了一句,卻又覺著這樣兒仿佛也有些個不妥,猶豫著同樣停下了動作。被夾在中間兒的胤祺莫名其妙地瞅了這兩個人一眼,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自個兒扒開被子躺了下去:“我還沒睡過去呢,扶我gān嘛?事兒說完了就快睡覺,你們倆自個兒挑位置,反正裡面的地兒我要了……”
第91章 水匪
按理來說,不過是幾個半大的男孩子在一張通鋪上睡一宿覺罷了,原本也算不得什麼要命的事兒。胤祺前世在孤兒院的時候,十來個半大小子擠在一塊兒也睡過,雖說這chuáng鋪硬了點兒,地方冷了點兒,可將就將就卻也不是不能睡的,更何況早已困得狠了,剛一沾著枕頭,就不管不顧地睡了個天塌不驚。
有人睡得沒心沒肺,就有人睡得活活遭罪。胤禛和貪láng沉默地用目光jiāo流了半晌,終於還是決定由貪láng擋在當間兒,胤禛睡外頭,免得給這個弟弟再過了病氣去。
——道理無疑是很通順的,可躺在兩個阿哥中間這種事兒,卻無疑還是給貪láng帶來了深刻的心理yīn影。摒了呼吸戰戰兢兢地躺下,聽著右手邊的自家小主子雖顯清淺卻也安寧的呼吸聲,再看看左手邊側身朝外躺著的四阿哥紋絲不動的背影,貪láng委屈地睜著眼睛瞪著船篷發呆,只覺著忍不住的想要偷偷溜出去,就這麼守在門外頭睡上一宿。
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顯然是很難實現的。第二天一大早,一宿好眠的五阿哥jīng神抖擻地撐起了身子,就迎上了自家侍衛從未有過的幽怨目光,下意識一把抱著被子把自個兒裹了起來:“你這神qíng……莫非我昨兒夢遊咬你了?”
“主子,您還是叫我守外頭去吧——要不跟著天霸師父也成……”
貪láng鬱郁地嘆了一聲,把替換的衣裳給他放在chuáng邊,又端過了新換的水,擰了帕子好叫他擦臉:“您睡得倒是老實,可要睡您跟四阿哥當間兒,您還不如叫屬下睡在那釘子板上頭呢……”
“好好,等我回頭給你找塊兒釘子板,啊。”胤祺好脾氣地點了點頭,接過帕子抹了兩把臉,又好奇地四處望了望,“四哥呢,這就起了?”
貪láng一時幾乎沒能跟得上自家小主子的思路,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四阿哥先起了一陣兒了,正跟著天霸師父晨練呢。”
“這麼早——走,咱也晨練去。”胤祺一骨碌撇開被子跳了起來,利落地換上了備好的衣裳。皇子阿哥們在宮裡的衣裳都是有規矩的,穿的什麼顏色、什麼式樣都得由著人家內務府定,老祖宗的審美也就是那麼回事兒,他早就想尋個機會穿幾身能看得過去眼的衣服了。
今兒的這一套衣裳是他出來前特意找了自家外祖做的,一整套jīng致的長衫馬褂,銀面暗花,邊兒上鑲了藍邊,看著極亮眼jīng神。貪láng還沒從剛才那句回話裡頭緩過神來,見他這就要往外走,忙快步過去替他罩了件銀鼠毛的皮襖:“主子,外頭冷,當心著別再著了風。”
“不打緊,我這幾日覺著自個兒見好,約摸著這陣子的雪已經過去了。”
胤祺笑著應了一句,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攏上了那件皮襖,打開艙門快步走了出去。胤禛正在甲板上艱難地跟著huáng天霸打拳,一見著自個兒這個五弟總算是出來了,目光便也是微亮,開口時竟隱隱帶出幾分如釋重負的意味:“五弟!你醒了——”
“四哥,念書你在行,這練武可就差得遠了。”
一看就知道自家四哥顯然是被自個兒這個一教徒弟就無比嚴苛的師父折騰得不行。胤祺偷著笑了笑,衝著自家師父行了禮,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背著手溜達過去。抬手扶著他的右拳往上架了半寸,又按著左膝向下沉了三分:“得這麼著才算到了火候——四哥,你歇一會兒,我練給你看。”
自打出來就一直被關著鎖著的,他也有幾日沒好好活動過這身子骨了。天霸跟胤禛正練著的是一套太祖長拳,講究起如風、擊如電,剛柔相濟、虛實併兼,是套相當實用且流傳極廣的拳法,前世他演喬峰的時候,在聚賢莊一戰用的就是這一套功夫,故而當年只跟著天霸學了一遍就已打得像模像樣,還白饒了個練武奇才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