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láng望向那一片之前還看不出半點兒端倪的糙叢,忍不住由衷地敬佩了一句——經過這幾年的磨鍊,自家主子幾乎已練成了一門專門對付兔子的神功,隨心所yù渾然天成,簡直眼見著就要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管兔子gān什麼——每次我一問四哥的事兒你就故意打岔,還打得這麼僵硬,真當我回回都看不出來?”
胤祺沒好氣兒地瞥了他一眼,靈巧地從馬背上滑了下來——這兔子如今都已經不算是獵物了,宮裡的人看見了這東西就頭疼,沒人想吃也沒人想用,光兔皮毯子他就攢了一箱子,更不要說什麼兔毛的皮襖、斗篷,前兩年連宮裡的小格格學做香包都開始琢磨兔子毛的了。可這兔子可以不要,金鏢卻不能不撿回來,電視劇裡頭都是騙人的,耍帥的代價,就是他自個兒還得任勞任怨地收拾gān淨……
忍不住揣測著李尋歡每回發飛刀是不是也得自個兒再從死人身上拔下來回收再利用,胤祺掏出塊兒帕子擦了擦那鏢上的血跡,回頭莫名其妙地瞅了yù言又止的貪láng一眼:“你不會是叫四哥給傳染了吧?我總覺著你們有事兒瞞著我似的,有幾回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勁兒——那深qíng款款的,跟看上你了似的……”
——不,那根本不是什麼深qíng,而是殺氣!
貪láng無辜地眨了眨眼,心底里卻忍不住默默地鞠了一把淚。人都說這世上有長就有短,絕無十全十美的事,一個人若是太聰明了,就總得有點兒別的什麼地方不開竅。自家主子顯然就是別的地方都太聰明了,徹底把這件事兒上頭該長得心眼兒都給分了個gān淨,要不然哪至於遲鈍到這個地步……
“主子,四阿哥其實也沒什麼別的心思……您也別想得太多了。”
糾結半晌終於還是昧著良心應了一句,貪láng也下了馬走到他身旁,略一猶豫才又道:“主子今兒還勸四阿哥——主子自個兒就不急著開府嗎?”
“開府還得成家,成家就得娶福晉,我可沒這個打算。”
胤祺忙用力搖了搖頭,一想到前世看過演過的那些個宮斗宅斗的戲碼,他就覺著頭大如斗,更不可能叫自個兒陷入那麼個困境裡頭去:“再說了,我跟四哥他們也不一樣——我就算不開府,該辦事兒也是一樣辦。那織造府不也是個府嗎?還有你們家那個賈府,聽說這兩年攢的銀子都快比曹家的多了,這左一個府又一個府的,我再開都快待不過來了……”
“賈府那邊的緙絲技法如今已發展成了規模,在江南一帶銷路緊俏得很,又借著專供皇室的名頭,隨意一幅繡品便動輒是千萬兩白銀……”
貪láng淺笑著應了一句,又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了就要往地上坐的胤祺:“主子,地上cháo——太醫說您的身子yīn濕之氣上行,這才剛開chūn,可留神別再起了病。”
“我都好幾年沒生過什麼大病了,你這樣對我實在很不信任啊……”胤祺不滿地抗議了一句,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不知打哪兒摸出了個毯子,居然還折了兩折仔仔細細鋪在地上,一時只覺著這個世界簡直充滿了玄幻,“貪láng——你實話告訴我,你身上還有多少莫名其妙的東西?”
“這怎麼能算是莫名其妙呢?主子用得上就是有用的東西。”
貪láng輕笑著扶了他坐下,正要過去把兩匹馬牽過來,頸後竟是猝不及防地颳起了一陣勁風。鐵扇般的翅膀帶著腥風擦著他的臉頰划過,還不待反應過來,腰間便驀地一空,一頭翼展已近半人長的海東青已得意地叼著他的酒囊落在地上,理直氣壯地往胤祺懷裡一甩:“啾!”
“啾你個頭啾,就知道喝酒亂飛欺負人,一個比一個的不省心。”
胤祺沒好氣兒地應了一聲,抬手用力地點著流風的腦袋。當初一隻手臂就能架得住的雛鷹如今已長成了個龐然大物,如鉤的尖喙閃著鋒銳的利芒,卻依然任憑胤祺這麼一下一下地點著他,最多只是義憤填膺地呼扇了兩下翅膀:“啾!啾唧啾!”
“我覺著它再過兩年都能學會說話了……”
胤祺無奈地撇了撇嘴,認命地替它把那酒囊打開,舉高了二話不說就往下倒。流風擰著腦袋大口地吞著美酒,舒服得直拍翅膀,又用力地甩了兩下腦袋。胤祺這才留意到它的胸口竟掛著個小小的竹筒,忙摘下來擦了擦小心打開,見著沒被酒沾濕才總算鬆了口氣:“小祖宗,下回咱先辦正事兒再喝酒行不行?這要是他們給你拴個錦囊布袋的,現在哪還知道裡頭裝的是什麼……”
流風可不管他嘮叨什麼,踉踉蹌蹌地撲騰了幾步,一頭撞在流雲背上,翻身蹬腿毫無形象地大睡起來。流雲倒也是難得的好脾氣,只是在輕踏了兩步免得叫它掉下去,就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胤祺愕然地看著自家不知道什麼時候搞到一起去的海東青跟汗血寶馬,忍不住開了一息這兩個貨能不能造出天馬來的腦dòng,就立即果斷地搖了搖頭,把竹筒裡頭取出的紙條小心地展開。
“西北危——烏蘭布通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