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láng把藥端過來,又扶著他坐起身,溫聲勸了一句。胤祺下意識接過藥抿了一口,撇撇嘴擱在一邊兒,苦笑著搖了搖頭嘆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麼著都能當做不知道。可一旦知道了,再裝傻卻也就沒什麼意思了。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如何不清楚……我最怕的,就是虧欠了太深重的qíng分,卻還沒來得及還上就——”
“主子,您既然不願負了皇上的苦心,就更應該珍重自個兒的身子。皇上做了這麼多的事兒,不也就是為了這個麼?”
貪láng把那一碗藥端起來塞回了他的手裡,苦口婆心地勸了一句。胤祺一向在耍賴不吃藥這件事兒上頭沒什麼天分,一見著這些人嘆氣心裡頭就跟著軟了,只得捏著鼻子將那碗藥一飲而盡,又接過了貪láng遞過來的茶盞漱了漱口,試探著道:“那……既然這兒的風水這麼好,要不咱就安下心在府裡頭養病試試?”
貪láng這才鬧明白他心裡頭轉的是什麼主意,扶了額無奈一笑,接過藥碗擱在桌子上:“主子在哪兒養著其實都一樣,區別不在水土,也不在風水,而是在主子有多cao心勞神——就今兒八阿哥這一出,若是隔兩天就鬧一次,主子如何能受得了?”
“不會有下一次了,他原本就是來試探我的態度的——若不然,你當他會願意踏進這親手給別人建的王府裡頭?”
胤祺換下了外頭的衣裳,放鬆地倚在榻上。貪láng替他拿過一條薄毯蓋了雙腿,又忍不住微蹙了眉道:“主子,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八阿哥到底都試探什麼了,主子又何必要在他面前演那一齣戲?”
“他不想我留在京里,想試探我究竟什麼時候走,也想摸清楚我的底線究竟在哪兒。”
胤祺淡淡一笑,探身推開了窗子叫夜風chuī進來,深呼吸了幾次才把胸中的濁氣舒盡:“雖說我不大信這個,不過你們所有人都不肯在我面前提半個‘死’字兒,想來大抵也是因為怕犯了什麼忌諱——他今兒一進來,頭一句就咬准了這麼一個字,甭管說的是誰,都是在試探我能忍到什麼地步。至於後頭說的什麼生疏了兄弟qíng分,甚至上來就要給我行跪禮,也不過是因為知道我向來在意這些,故意叫我心裡頭難受罷了。”
“八阿哥跟您是有多少深仇大恨,至於這般的不講qíng分?”
被他一說,貪láng才總算覺出當時那幾句聽著彆扭的話究竟哪兒不對來,忍不住蹙緊了眉,眼底也閃過一絲凌厲的寒芒——胤祺如今身子尚算康健,心思也比過去豁達了不少,聽著這些自然也已不算什麼。可若是放在幾年前,這麼幾句話撂下來,縱然面上不顯,心裡頭卻也是難免要跟著難受的。若再趕上生著病,少不得要被鬧得心念鬱塞,又得好幾服藥才能調理回來。八阿哥這麼gān,又是動的什麼心思?
胤祺倒是沒什麼火氣,一手架在脖子後頭用力地抻了個懶腰,輕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估計是把皇阿瑪跟太子的鍋都算到了我頭上……可也是湊巧,我去了南書房一趟,這主辦刑部案子的差事就落在了他頭上,我去了東宮一趟,緊接著阿靈阿跟蘇赫的事兒就都發了——這事兒要是換在我身上,我都要覺著是有人針對我了。”
“……”貪láng一時語塞,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畢竟這些事兒也都確實太過巧合,若不是他親眼看著,可也難免要懷疑自家主子就是幕後的那一個惡人了:“可是——主子為什麼不解釋呢?莫非主子真打算從此與八阿哥jiāo惡麼?”
“我解釋了,只是你沒聽出來。”
胤祺含笑搖頭,垂了視線緩聲道:“老八就是那麼個xing子,你明明白白告訴他的事兒他不信,非得只相信他自個兒推斷出來的……我今兒雖是跟他撂了狠話,可也意味著這之前我始終都不曾真下場針對他過,他心裡頭也清楚,所以才會這麼痛快的離開。今兒不過就是我們倆一塊兒演的一場戲罷了,他有他想知道的,我也有我想說清楚的,只是——他想知道的,他如今已知道了,我想叫他明白的,他只怕還是沒能弄明白……”
第138章 急病
為了坐實自個兒正在養病的傳言,剛出去請人吃過一頓飯的胤祺自欺欺人地在府裡頭待了三天,這邊兒看著八阿哥在刑部裡頭一天比一天焦頭爛額地撲騰,那邊兒守著一倉庫的蝗蟲粉調戲那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幕後cha足的第三者,見著蝗蟲粉的價格被炒得高一點兒就放一把出去衝擊市場。明里是為了定下郭絡羅家做生意的霸道規矩,暗裡卻也是為了不叫這東西被炒得虛高——畢竟蝗蟲這東西再怎麼也都是害蟲,若是真勾得有些人動了養殖的心思,以目前大清朝的大棚水平,再沒看住跑出來又成了災殃,反倒要弄巧成拙了。
“主子,八阿哥那邊兒雷聲大雨點小,查了一通也沒定下什麼罪來,估計今兒就得把結案摺子呈上去了。”
貪láng把刑部遞來的消息jiāo給胤祺,在桌邊坐了,一本一本替他翻著織造府送來的糙摺子。胤祺隨手接過來看了幾眼,點了點頭便擱在一邊兒,捧過茶盞淺淺地抿了一口:“老八如今的手段畢竟還是太嫩,能糊弄住幾個弟弟,就真當所有人都信了他的邪……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個兒掉進了太子的套兒裡頭,真當二哥白比我們吃這麼多年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