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步軍統領衙門?”隆科多的目光忽然亮了起來,興奮地一躍而起,撲倒胤祺案前拼命點著頭,“去,當然願意去!要麼說五爺就是神通廣大呢,要是能進步軍營,就算當個郎中、員外郎的,我都願意gān!”
“少在我這兒胡鬧,先回家閉門思過去!”
胤祺一扇子敲在他腦門上,沒好氣地應了一句。他的扇子是紫檀木的,手上又帶著太極的巧勁兒,這麼一敲就是一道紅印子,隆科多疼得捂著額頭直抽冷氣,卻仍是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用力點著頭道:“誒,我這就回去閉門思過——我明兒就去鄂爾泰家負荊請罪去!”
嘴裡興奮地念念叨叨著,居然真就這麼痛快地轉身出了門。張廷玉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疑似罪惡的權柄jiāo易,遲疑著低聲道:“阿哥,這樣……是否有所不妥?”
“沒什麼不妥的——本來就是皇阿瑪早都定好了的,我來撿個順水人qíng。”胤祺坦然地應了一句,又在張廷玉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繼續往嘴裡塞了一塊西瓜,“師兄是不是想問,這麼一個油腔滑調又沒個正行的頑主兒,皇阿瑪怎麼會想叫他去管步軍統領衙門這麼要緊的地方?”
張廷玉下意識點了點頭,把本來想問的那一句“阿哥何時竟已如此無恥”又給生生咽了回去。胤祺把桌上的那一張紙隨手揉皺了,團成一團扔進了裝廢紙的匣子裡頭,輕笑著緩聲道:“說出來師兄或許不信,就剛才他撲到我桌前看的這一眼,就已經把這紙上所有的東西都給記下來了。”
“怎會如此?!”張廷玉愕然地應了一句,他是知道胤祺在這張紙上頭寫了些什麼的,下意識便覺著緊張不已,忙向前幾步道:“此事畢竟尚為機密,若是泄露了——”
“不妨事,他進來之前我就已經在上頭隨手亂划過一通了。”
胤祺淡淡一笑,又在新的一張紙上不緊不慢地寫下一串名字:“這一回刑部幾乎是打散了重新建的,佟國維吃過了一回暗虧,肯定想往刑部裡頭塞人,這才叫兒子來找我探探口風。我特意在紙上列了名單,就是為了讓他看見,好叫他把假消息透出去,省得一個兩個的都恨不得把這刑部變成自個兒家開的……”
被自家父親親自教授為官之道的張廷玉聽得一臉震撼,默然了半晌才又道:“阿哥好手段——只是朝中素傳佟家父子不和,卻不想竟是人云亦云……”
“不是人云亦云,而是這一對兒父子就想叫人家覺著他們倆不和——看著吧,日後還有更不和的時候呢。”
胤祺意味深長地輕笑了一句,眼中划過些許深沉的思量。他早就看出來了,佟國維跟隆科多要唱的根本就不是什麼父子反目,而是早就看出了日後爭儲的端倪,從現在就開始埋下引線,好為將來的站隊做準備。父子倆故作不和,各站一個有希望的儲君人選,無論誰贏了佟家都能全身而退,實在打得一手上好的算盤。
無辜圍觀了兩場莫名其妙的大戲,張廷玉終於隱隱約約覺出了胤祺的意圖來,下意識加快了進食的速度。只是他畢竟出身書香世家,習慣了舉止文雅進退有度,這冰碗吃得快了又受不住,剛吃了一小半下去,就又聽見下頭人來報,說是東宮派人過來傳話兒來了。
“傳進來吧。”
胤祺早就等著他那位二哥坐不住呢,聽著了報自然不覺著吃驚,只是淡聲應了一句,又擱了筆親自給張廷玉搬了個椅子。望著這個終於忍不住顯出些許幽怨來的師兄,眼裡卻也帶了隱隱的促狹笑意:“打什麼時候起,師兄竟還養成了個站牆角的習慣?知道的是我請師兄吃這冰碗消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叫師兄罰站呢……”
“……”昨兒晚上被萬歲爺一茶盞砸在腳邊的張廷玉低了頭無言苦笑,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卻也只得順著他的力道在椅子裡坐了。張家世代書香傳家清雅門第,何時有過這亂砸東西的時候?他昨兒晚上實在是被嚇得不輕,要不是胤祺來得及時,只怕真就得坐下什麼心病了:“阿哥不必管臣——太子派人前來,怕也是有所求的,阿哥還是提防著些為好。”
“不妨事,我還想問問他別的事兒呢。”
胤祺點了點頭,剛應了一句,壓著他的話尾就打門外走進了個青年人來,利落地朝著胤祺打了個千兒,恭敬俯身道:“太子少保朱天保,給五爺請安。”
“起來吧,太子叫你來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