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頭巡視以安撫民心,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其實絕非是那麼好做的——真要如那些個影視劇里一般白龍魚服微服私訪,且不說動靜太小百姓未必就相信,光是那些個差役官人的刁難就夠人喝上一壺,實在太耽誤工夫。可若是大擺儀仗排場,跟百姓隔得遠遠的,路倒是走得順了,卻不能切實見到下頭的民心民qíng,這安撫民心就更無從談起了。
對於這種進退兩難的qíng況,胤祺向來有自個兒的處理方式。馬車還沒走上多久,便見著一匹快馬遠遠地迎了過來,隆科多滾鞍下馬,快步走到了馬車邊上利落地打了個千兒,又小心翼翼探了身子道:“爺,您又要我gān嘛啊……”
旁的不說,頭兩天的事可實在是叫他心有餘悸——平白就砸下來了那麼一張紙叫他往下傳,bào跳如雷地罵了半天的鬼話連篇,才知道這滿篇的鬼話居然就是五爺親手寫的,只能戰戰兢兢任勞任怨地又給潤色了一番,捏著鼻子繪聲繪色地給傳了出去。幸好他那些個狐朋狗友裡頭還真有幾個素來膽小怕鬼的,居然也把這些話就給當了真,再加上他派人上下頭添油加醋的又傳開了幾個不同的版本,總算硬著頭皮就這麼愣把那一套怎麼看都像胡扯的說法兒給傳遍了京城。今兒一早就聽說五爺叫他又有活兒gān,心驚膽戰卻又不敢不來,也只好給自個兒鼓了半天的勁兒,想著反正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不如就這麼捨命陪君子了。
看著他一臉英勇就義的神色,胤祺卻也有些忍俊不禁,搖搖頭無奈笑道:“不叫你gān什麼,只是借你名頭一用,跟著伺候就是了。”
胤祺不總在京城待著,聽過他名字的人不少,可真能認出他來的卻實在不多,不像是隆科多這個有了名的頑主兒,誰見著都知道要退避三舍,免得招惹了什麼禍事上身。若是押著這麼一個人下去尋訪,都不用亮什麼招牌,就能叫下頭大致猜出來他的身份,這麼隱與不隱之間的走訪,效果可要比他一個人下去好得多了。
一行人到了城西,qíng形卻也並不如胤祺預料的那般緊張。帶頭鬧事的幾個刺頭兒都已經被抓了起來,被埋的病人也已被救下來妥善安置,胤祺領著貪láng和隆科多在病患最多的幾個村子裡頭扎紮實實的繞了一遍,眾人雖不知那一位為首的爺是什麼來歷,後頭那個點頭哈腰跟著的隆二爺卻是沒人不認識的。只道那位爺衣著jīng致華而不奢,一身的清貴優雅更是渾不似凡人,更不必說能叫那位隆爺親自伺候著,顯然絕非等閒之輩——誰都不是傻子,這麼一位大人物都親自下來巡視,那瘧疾若是真能過人,難道貴人就不要命了麼?
走過來這一趟,成效幾乎是立竿見影的。村裡頭沒有秘密,一個人看出來的門道,轉眼就能叫全村人都知道。原本因為受人鼓動而心思惶惶的百姓都漸漸安定了下來,縣吏們也都總算鬆了一口氣,紛紛圍了上來,跟這位幾乎成了救命菩薩的五爺報著這幾日的qíng形。
胤祺知道這些日子最煎熬的怕就是這些底下的官員,有些最真實的消息也只有這麼面對面的聽著他們說才能掌握,索xing叫隆科多去問村民借了幾個馬扎,就在田梗上坐下了,耐心的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近幾日的事。起初還覺著尋常,聽著聽著便隱隱覺出了有些不對來,面上卻仍不動聲色,只是暗暗將疑點盡數記下了,打算等回了順天府再找施世綸好好兒的商量一番。
貪láng在後頭守著,正扯著隆科多低聲囑咐他好歹給主子弄點兒水來,背後卻忽然莫名的一緊。警惕地抬了頭,目光往四下里一掃,在見著那一絲銳芒時猛的一凝,顧不得許多合身便撲了過去,護住胤祺就地一滾,用身體牢牢封鎖住了所有可能傷到對方的角度:“有刺客——主子小心!”
第149章 解毒
不過也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的事,三枚弩箭自籬後連環勁she而出,竟是幾乎早已料准了對方的反應似的,一支接一支地扎在兩人剛停過的地方。
貪láng撲著胤祺躲過了前兩箭,只覺著左肩蔓開一陣鑽心痛楚,禁不住低低悶哼了一聲。那箭矢來勢太兇,距離又太短,竟是直接將他刺了個對穿,斜向里沒入胤祺右胸幾寸才堪堪停下。隆科多嚇得面色如土,毫無預料的眾人也俱是一片慌亂,籬後的人正要趁機遁逃,卻被不知從哪兒撲出兩個暗衛將他狠狠按在了地上,廉貞快步朝著地上的兩人過去,臉色已帶了隱隱的蒼白:“主子!”
“不妨事……貪láng傷得重,先替他看一眼。”
箭沒得不深,胤祺低聲應了一句,自己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貪láng雖然挨了一箭,意識卻仍是清醒著的,借著廉貞的力道支撐著爬起來,踉蹌著撲在胤祺身邊:“主子,我沒事,你——”
胤祺抬手扶住他的肩,安撫地輕輕按了按,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回去再說,咳了兩聲才又低聲道:“把人投入順天府大牢,著專人看守……隆科多,先送諸位回去,今兒不方便,他日再至府上一敘。”
他的聲音有些低微,吐字卻仍是清晰可辨的。隆科多這會兒已多少反應過來了些,慘白著臉色點了點頭,qiáng自定下心神將在場的諸人都轟了回去,又小心地扶著胤祺坐回了馬紮上。破軍過來接了貪láng,利落地替他削斷箭矢扔在一旁,正要拔箭,目光卻忽然在那閃著寒光的箭頭上凝住了:“廉貞,先別包紮——儘快替主子沖洗傷口,這箭上淬了毒!”
廉貞的身子猛地一顫,抬頭望向正靠在隆科多身上的主子。胤祺的神思倒還清明,只是覺著傷口隱隱發麻,又因事出突然而有些心悸氣短,倒也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定了定心神微微搖頭,喘了兩口氣才無奈道:“你們都看我做什麼?是貪láng先中的箭,既然知道有毒,還不趕緊去給他看看,我不過是擦破了點兒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