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應了一聲,心有餘悸地搖了搖頭,又忽然帶了些侷促地輕笑道:“阿哥莫要與旁人說,其實——廷璐本該是過三年再參加鄉試的。只是父親聽了南書房的qíng形,又與我商議了一番,就叫廷璐先去考一回試試看,也好叫我能藉此避嫌……”
“師兄實在——頗諳變通之道……”
胤祺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在心底里認認真真地同qíng了爹不疼哥哥不愛的張家老三一把:“可若是廷璐學問還不夠,考不中怎麼辦?”
“原本定的也是三年後再考,這一回就當是提前試一試,體會一番秋闈的氣氛罷了。”
張廷玉倒是半點兒都沒有坑了弟弟的覺悟,居然還頗為真誠地應了一句。胤祺越發擔憂起自個兒怕是已經把一個好好兒的淳樸善良又正直忠誠的師兄給拐帶成了毫不自知的天然黑,默然了半晌才終於認命地搖了搖頭,在心底里給無辜的張廷璐上了一炷香——那秋闈可是要三場,歷經九天七夜的。偏偏連飯菜都要自備,天氣又熱,放餿了的比比皆是。有不少富家子弟都因為受不住這考房的艱苦而棄考,據說每個熬過來的人都跟被扒了一層皮似的走路都打顫。他光是想想那qíng形都覺著可怕,要是頭一回還沒考中,回去復讀三年還得再過上一回這樣的修羅場,他一定會悲憤到離家出走的。
出於對慘無人道的秋闈由衷的敬畏,胤祺在心底里同qíng了張廷璐片刻,便果斷地將話題轉向了別處——左右他們倆都是因故翹了班兒在家歇著的,也沒什么正經事要忙,不過喝喝茶扯扯閒趣,順便打聽打聽京城裡頭最近的qíng形。只是他這兒跟自家師兄不緊不慢地閒聊著,卻不知在那八貝勒府裡頭,這會兒卻是早已被老七跟老十給鬧得天翻地覆了。
胤祐不過是常年不在京中,對京裡頭的大事兒知道得都不全,驟然叫人誆騙心裡頭沒底罷了。得了自家五哥的jiāo代也就放下了心,打他府上一出來,片刻不停地就往老十府上趕了過去。嘴上不說,心裡卻是打算好好地坑回來一把,好歹也要在五哥面前保住點兒面子的。
依著胤祺的想法兒,興是老八跟老十聯手設了一個套來坑這個七弟,這才囑意胤祐過去演上這麼一齣戲,好歹也能趁著這些人不留意間套出一兩句話來。卻不想那個老十居然也一直被蒙在了鼓裡頭,一聽說這蝗蟲粉會叫人得瘧疾,居然相信得比胤祐還快,胤祐一個沒攔住,就叫他一溜煙兒就往八阿哥府上衝過去了。
“你們急什麼——誰就跟你們說,這蝗蟲粉能叫人患瘟疫了?”
八阿哥這幾日正是心煩的時候,被這個憨直的弟弟不依不饒地扯著胡鬧,只覺著更是頭大如斗:“七哥,你好歹是做哥哥的,怎麼能如此偏聽偏信,還攛掇著老十一塊兒胡鬧……”
“我如何就是偏聽偏信了?”
胤祐牢牢記住了自家五哥的囑咐,只一口咬定了自個兒確實不知道,聞言微沉了面色道:“我一直在盛京練兵,若不是聽聞這麼大的事,又豈會忽然就這麼急惶惶地跑回來?你既說這話是假的,就總得給我拿出個證據,好叫我跟老十安心——難不成上趕著地替你折騰了這麼久,又是搭人又是搭錢的,到頭來連句話都問不得了麼?”
他其實跟本不知十阿哥掂掇這蝗蟲粉是為了這個老八,再加上常年待在盛京,刻意遠離兄弟們之間這些個爭鬥,壓根兒就鬧不清老八此舉究竟是何用意,又是不是還藏著什麼yīn謀,就連這一段話都是進門前被小九兒扯住了偷偷教過的——相比於老八跟老十來說,他本能的更願意相信這個五哥的親弟弟,又聽說只要這麼問了就能幫上五哥的忙,自然答應得比誰都痛快。
“八哥——您這一回確實得跟弟弟說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十阿哥急得漲紅了臉,偏偏面前的八哥居然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磨蹭樣子,叫他心裡焦躁得幾乎炸開。他本能地不敢對著這個哥哥大呼小叫,語氣間卻還是難免帶了幾分氣急敗壞,跺著腳急聲道:“若真是因為蝗蟲粉鬧起來的瘟疫,咱們哪一個都跑不了——八哥,您倒是趕緊給個痛快話兒啊!”
第154章 挨揍
“好了好了——我都沒著急,你急個什麼?”
眼見著鬧得差不多了,被焦頭爛額的眾人幾乎遺忘在角落裡的胤禟才終於施施然起身,照著老十的頭頂毫不客氣地彈了個腦瓜崩:“蝗蟲粉是我鼓搗出來的,賣也是我先賣的,天塌下來先砸我腳面子上,你在這兒跟著上的哪門子火?”
“老九你怎麼還說風涼——”十阿哥下意識就跳著腳吼了回去,卻才說到一半兒就反應了過來,訥訥地住了口,揉了揉腦門低聲道:“對啊,明明是你先賣的……那你怎麼都一點兒也不著急,出了事兒怎麼辦?”
“這一回的瘟疫就是我哥給扛住的,你覺著我會不知道這裡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胤禟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卻又忽然招了招手示意他們湊過來,故作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回的瘟疫跟蝗蟲什麼的都沒半點兒關係,可也不是天災,是有人暗中在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