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玉低頭看本子,又抬頭看林弘山,林弘山靜默的露出一點笑,內斂又輕微的弧度。
啞巴就那麼看著他,把笑收起來,拿目光吃死了面前的人。
「我父親想要給我訂一門親事。」
林弘山眼皮一跳,看溫良玉說了一半又停住,緩了半天才咕噥著開口:「我不喜歡。」
「我父親給我選的那幾個女人,說是能照顧我,能過日子的,難道我結一次婚,只是為了過日子?沒有愛情談什麼婚姻?他說我不識抬舉,我倆大吵了一架。」說著溫良玉扁了扁嘴:「那幾個女人,長得連你都比不上……」
林弘山聽著溫良玉這個比喻,不知是笑好還是不笑好,不過他臉上總是那麼一片老神在在就是了,溫良玉抬頭,也只看見他肅然聽著的模樣,更不忿了。
「憑什麼要我聽他的,現在什麼時代了,我的婚姻我要自己做主。」
林弘山在心裡輕輕一笑,依然很喜歡。
吃完茶,招來侍應生,林弘山輕車熟路的結帳,兩人出了餐廳,林弘山又問他需不需要錢,若是回不去家裡,就在外面的飯店住著也好。
溫良玉聽了便點頭:「在外面先待幾天吧,我要回去也只是惹我父親生氣,我懶得和他吵了,白給溫二戲看。」
話說到這裡,林弘山便陪他去飯店,街上風大,四處刮落的樹葉蹁躚翻亂,林弘山看這天色是要下雨了,果然他們前腳進了飯店,後腳就毫無預兆的下起了大雨,窸窸窣窣的從天到地,將整座城池如孤島一般籠罩在其中。
兩人開了一間房間,林弘山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或許一時半會也停不了。
溫良玉也看著外面的大雨,覺得這場雨很符合自己的心境,又亂又急,噼里啪啦砸了一氣的慌亂。
他才十九歲,應該是金光燦爛的人生,他還沒開始發光,可是他父親已經在給他打算娶一個可以安穩過日子的妻子了,不提妻子還好,一提妻子,他的人生好像一眼就能望到頭了。
林弘山轉身走到沙發邊坐下,沙發前是一方紅木小茶几,拔下筆蓋扔在上面,雨珠敲打的亂音隱隱約約響著,林弘山腦袋裡的東西也在慢慢成形,寫。
早些自立門戶吧。
溫良玉從身後跟過來,在林弘山背後兩手撐著沙發,看他寫的字,還沒寫完就急了:「啞巴你什麼意思?」
林弘山轉過頭看著他,兩人的目光纏著目光,一時像是另一種空間中的交融,心有靈犀的將想說的話傳達了過去。
溫良玉眨了眨眼睛,一下有些無措:「不可能,我父親不會不管我的!」
林弘山依然只是看著他,一雙眼睛像失了大半光澤的黑曜石,外面風雨未停,斜風吹驟雨敲打玻璃窗,林弘山沒開口,可溫良玉似乎聽見了他藏在舌根底下的那句。
人生無常。
林弘山歸來得轟轟烈烈,大門沒出半步,太太們都知道林宗洋在吊著最後一口氣等他,可一轉眼,他還是被打為野種,只分到一座破舊房子。
這事溫良玉心裡也是門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