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對慈禧說出那樣的話,能夠成功讓她收回成命解除部分對光緒的幽禁措施,固然是因為時過境遷,慈禧對光緒的戒心已經降到最低,不再那麼在意他的行動,然而婉貞的膽識和勇氣同樣至關重要!正因為把握了慈禧的心思,拿捏住了慈禧的命門,才敢如此大膽地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且非常順利地得到了慈禧的首肯,看來這位福晉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啊!
李蓮英在慈禧身邊待了那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人表面厲害實則廢柴一塊,什麼人看似無害實際上卻jīng明伶俐,他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對婉貞又上了幾分心。
又說了一會子話,慈禧看看天色,說道:“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這老婆子就不耽誤你們相處的時間了。你跪安吧。”末了又加了一句,“皇上的事qíng你多費些心思,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需要我幫襯的,儘管開口。”
婉貞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道:“是,老佛爺,婉貞記住了。”
慈禧點了點頭,又對李蓮英說道:“小李子,你隨福晉去,把拆牆的事qíng都安排好了再回來。”
李蓮英服侍她多年,主僕倆早已有了默契,聞言心領神會地躬身道:“奴才遵旨。”
婉貞笑了笑說:“那就麻煩李公公了。”
李蓮英忙道:“不敢當,不敢當,這都是奴才應當做的。福晉您請。”先把婉貞讓了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玉瀾堂,卻見鍾德全在門口徘徊著。婉貞不由奇怪地問道:“小鍾子,你在這兒gān什麼?皇上呢?”
聽見婉貞的聲音,鍾德全不由得一喜,然而隨即便眼尖地看見了婉貞身邊的李蓮英,不禁又是一愣,小心肝兒習慣xing的抖了一下,沒來由一陣恐慌。
難道老佛爺又有旨意下來了?那可基本上都沒啥好事兒啊!
不過他也算是反應快的,一愣之後便立刻跑上前來,打了個千兒道:“奴才見過福晉、李公公。”
李蓮英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並沒有出聲。在這種時候,話當是要留給主子們說的。
婉貞說道:“起來吧。小鍾子,你不是陪著皇上散步去了嗎?怎麼會在這兒?”
鍾德全笑著回道:“回福晉的話,今兒個您不在,萬歲爺就沒了散步的心思,走了沒幾步就回來了,正在藕香謝里歇著呢。吩咐奴才在這兒等著,您回來了也好儘快告訴他。”
婉貞聽了,心裡不由好氣又好笑,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甜意。李蓮英則是眉開眼笑地看著她,說道:“皇上如此關心福晉,福晉好福氣啊!看您二位如此伉儷qíng深,奴才心裡也歡喜得緊。”
婉貞聽了,不由窘得面紅過耳,尷尬地說道:“這……哪裡是什麼伉儷……皇上只不過習慣了有人陪著說話兒,一時之間有些適應不過來罷了……”看著兩個太監曖昧的笑容,這話卻是怎麼也編不下去了,只得趕緊轉變了話題,對鍾德全說道,“好了,小鍾子,快去通報皇上,然後趕緊著人打點東西,我們要到養雲軒暫住一陣子了。”
鍾德全正笑眯眯地開心——那是真的開心。自從婉貞福晉來了以後,皇帝無論從jīng神上還是身體上,比以前都不知好了多少!他這個貼身太監是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對婉貞的感激也是無以復加。
然而忽然之間聽到婉貞天外飛來一句,不由有些發愣。
好端端的,搬去養雲軒做什麼?
李蓮英不愧是太監中的翹楚,在體察上意、服侍周到上面已經做到了極致,一個巴掌拍到了鍾德全的頭上,斥道:“還愣著gān什麼?還不趕緊按照福晉的吩咐去做?!”
鍾德全打了個激靈,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唯唯諾諾地跑開了。
婉貞看得好笑,對李蓮英說道:“看來,要勞煩李公公多費心了。”光緒身邊的人幾乎個個都是驚弓之鳥,怕是派不上用場的。估計慈禧也是知道這點,才指名讓李蓮英來負責的吧?
李蓮英忙道不敢,仍舊是讓了婉貞先行,自己才巴巴兒地跟在後面。
這便是他聰明的地方了!按理說,他是慈禧身邊的紅人,婉貞再怎麼得寵,也不過是個**嬪妃之流的人物,雖說兩人一個是主一個是仆,權柄相比起來卻是天差地別。然而他卻從不因此恃寵而驕,對於身份上高過他的人,從來就是畢恭畢敬,絕不落下任何話柄;對身份上不如他的人,也從不曾仗勢欺人。正因如此,他的口碑無論是在宮裡宮外,都還是蠻不錯的。至於後世因著他與慈禧的關係,對其多有貶斥,那卻是德行上的考量了,就為人處世的態度方法而言,他確實是做得很到家。
婉貞默默地走在前頭,想起後世曾經看過一篇文章,說光緒其實對李蓮英並無多大恨意,反而多有感激,當時覺得挺不可思議的,現在看來,倒也並非沒有道理。從諸多事qíng上看,李蓮英確實對光緒多加照拂。
鍾德全的腿快,婉貞他們不過才走了幾步,就見光緒得了信兒從西殿裡出來,神qíng緊張,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婉貞身邊,拉著她的手問:“婉貞,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要搬去養雲軒住?”他瞟了李蓮英一眼,又問,“是不是皇爸爸有了什麼旨意?”
婉貞注視著他,從那雙漆黑的眼眸內,可以清晰看到他內心的驚惶與恐懼,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