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冷汗涔涔而下,她的心中一片冰涼,亂糟糟的沒了個章法。一忽兒想到那道下了藥的菜,都是誰做的;一忽兒又想到,跟光緒關係最親密的人,究竟是誰竟然會狠心向他下手,腦子裡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一雙手緊緊拉住了光緒冰涼的手掌,淚水又忍不住滴落下來。
過了一會兒,鍾德全親手捧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婉貞看了他一眼,擦擦眼淚,接過來舀起一勺,輕輕chuī涼了,遞到光緒嘴邊。
可現在他正昏迷著,又怎么喝得下去?
試了兩次,都是牙關緊咬,湯藥順著嘴角流下來,竟是一滴都沒有進到他嘴裡。婉貞急得不行,只能拿眼瞧著古維客,問道:“古太醫,這可如何是好?皇上怎樣才能服下藥去?”
古維客也是為難,踟躕著說:“這……臣倒是可以施針,qiáng行讓皇上醒來,可這麼做必定會對龍體有所傷害,所以……還是等皇上醒來再喝藥吧”
婉貞卻是心裡著急,這解毒的藥水越早喝越好,拖久了難免節外生枝,想了想,毅然說道:“你們出去。”
“啊?”古維客和鍾德全面面相覷,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叫你們都出去”婉貞微怒道,還有一絲淺淺的羞澀,“你們守在門口,我叫了方能進來。”
這回兩人聽明白了。雖然不明所以,但婉貞畢竟是他們的主子,於是只好躬身行禮,依言退了出去。
待兩人都走出門外,關上房門,屋裡就剩下了她和光緒兩人。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光緒,饒是沒有旁人在場,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頰。但眼光旋又落到光緒那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油然而生的擔憂霎時掩蓋了那絲羞澀。微微皺著眉頭,她仰頭喝下一口藥,然後輕輕覆上他的唇,舌尖輕輕頂開了緊閉的牙關,將那口藥哺了過去。
果然管用
她直起身子,看見光緒在昏迷中下意識的喉頭滾動,一口藥終於下了肚,頓時鬆了口氣。
當下也顧不得再害羞了,她如法pào制,一口口將解毒的藥物餵進他的口中,不一會兒的功夫,藥便喝完了。
看來古維客還是有些本事的。這碗藥餵下去之後,光緒的臉色好了很多,雖然仍是蒼白,卻不像剛才那樣白得像紙,而且緊皺的眉頭舒解開來,呼吸也平穩了很多。
婉貞這才真的放鬆下來,一口氣泄了,立時幾乎是軟癱在了chuáng邊,差點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好容易定了定神,大口大口呼吸著,看著已經轉入了安穩睡眠的光緒,她的嘴邊緩緩露出了一抹笑容,只覺得老天實在對他們不薄,心裡安定了下來。
又坐了一會兒,覺得力氣恢復了不少,這才站了起來,走到外間,揚聲說道:“小鍾子、古太醫,請進吧。”
兩人在外面等了半天,忍不住提心弔膽的,仔細聽聽,房間裡一點聲響都沒有,也不知婉貞和光緒會不會有什麼事,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如今聽到婉貞的叫喚,自然是大大鬆了口氣,趕緊推門進去。
進門一看,婉貞坐在椅子上,面色平和,一旁的茶几上擺著空空如也的藥碗,可見皇帝已經服下了藥了,兩人不由得心頭一喜,自然而然在面上露出了笑容。至於婉貞是如何讓昏迷的皇帝喝下藥的,兩人心裡都隱隱約約有所覺,不過此乃她與皇帝的私事,兩人自是不會去追究的。不管怎樣,皇帝喝下了藥便是萬幸
婉貞把他們的臉色變化都看在眼中,不由暗嘆了口氣。鍾德全就不必說了,跟光緒是同患難的感qíng,而那古維客,在經歷這一事之後,能夠有這番表現,且不論出發點是什麼,這份忠心倒是可以肯定的了。
定了定神,她說道:“皇上現在的qíng形已經穩定下來了,你們不必擔心。”頓了一下,讓他們兩人有時間消化這個好消息,然後才又接著說道,“現下最重要的事qíng,除了皇上的龍體之外,就是徹查此次的事件小鍾子,今兒個的飯菜都是什麼人做的?”
鍾德全還沒來得及為皇帝的無恙雀躍,聽了這話,立刻沉下臉來,肅容說道:“回福晉的話,今兒個跟平常一樣,都是小廚房裡做的菜。”
婉貞點了點頭。自從知道慈禧要對光緒下手以後,他們就不再讓御膳房伺候吃食,生怕慈禧藉機下毒,寧願在自個兒的小廚房裡讓信得過的人做。沒想到就是這樣,也仍然防不勝防
她的胸中升起一股怒氣,qiáng忍著問道:“那些小廚房的人,都可靠嗎?”
鍾德全臉色凝重,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原先……奴才也以為是信得過的,畢竟都是跟著皇上多年的人,知根知底。只是現在……”
婉貞皺了皺眉頭。人心自古就是難測,誰又能擔保以前忠心耿耿的人,現在也一定是忠心耿耿呢?她想了想,對兩人說道:“此次皇上中毒,追根究底還是在飯菜中,就從小廚房開始查起吧。小鍾子,這事就jiāo給你全權負責,另外,古太醫,毒藥的事qíng你最清楚,勞煩你給小鍾子幫個忙,務必要查清毒物從何而來,又是如何入了皇上的口。”
鍾德全和古維客急忙應了下來,然後便轉身調查去了。婉貞則回到了內室,守在光緒身邊,衣不解帶。
古維客開出的藥方中本就有安睡的成分,光緒沉沉睡去後,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悠悠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