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瑾妃興致勃勃地拿起婉貞帶來的禮物,確實都是些生活中常用的小物件,並不像平日裡進貢的東西那般jīng致值錢,卻勝在是原汁原味兒外國的東西,看了倒也新鮮。
就著這些東西,婉貞趁機給她們描述了一番國外的見聞,聽得皇后和瑾妃極為開心,鍾粹宮裡笑聲一片。
光緒正巧走到鍾粹宮外,卻聽到裡邊兒一陣歡聲笑語,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去。宮門口立著照壁,自是什麼都看不見的,他卻在嘴邊微微泛起了一抹笑容——這冷冷清清的皇宮裡,已經許久沒有這樣歡樂的笑聲了
鍾德全瞟了他一眼,揣度著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也不知福晉她們在說些什麼?這麼開心的樣子,要不,您也進去看看?”
光緒卻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走吧。”
“喳。”鍾德全應了一聲,不敢多言,急忙又伴隨著皇帝緩緩向前行去。只是行走之間,忍不住再偷偷看了前方的光緒一眼,有些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婉貞等人自是對宮外的一切一無所知。說了半晌的話,皇后便命人傳膳,留婉貞在宮裡用飯。婉貞不好拒絕,只得應承了下來。不一會兒午膳擺了上來,她掃了一眼,卻是非常簡單jīng致的幾樣小菜。跟慈禧時期不同,光緒力行節儉,皇宮裡的膳食再不許鋪張làng費,因此皇帝和皇后都吃得非常節儉,這在當初她還在宮裡的時候就已經是如此。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大清的形勢已經比幾年前好了很多,卻依然還是這般qíng形,這等恆心和毅力,倒是很讓人佩服的
皇后嘆了口氣道:“婉貞,不瞞你說,如今這後宮裡就我跟瑾妃妹妹兩個人,無論做什麼都孤單得很。若是你們這些妯娌們有空,不妨多進宮來看看我們,大家一塊兒說說話也是極好的。”
婉貞低頭應下,心中卻難免升起一絲憐憫。對於她們而言,皇宮的生活更加猶如牢籠,那是真正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再加上皇帝對她們不聞不問,更是讓這些只能依附於皇帝而生存的后妃們度日如年、孤苦寂寞。
想到這裡,她也只能嘆道:“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若是娘娘不棄,日後自當經常進來向娘娘請安。”
皇后喜笑顏開道:“如此甚好,說什麼嫌棄不嫌棄的?”當下拋開了愁緒,有說有笑起來,一頓飯吃下來,倒也舒心暢意。
用過了午膳,皇后和瑾妃要休息了,婉貞便也趁機告辭出來。逕自回到家中,卻見載濤竟已先她一步回來了,於是趕緊上前見禮。
“王爺吉祥。”她蹲了蹲身,然後看著他好奇地問道,“爺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有什麼事嗎?”
載濤笑了笑,將她擁進懷中,岔開了話題問道:“今兒個進宮去,一切還順利麼?”
她愣了一下,但還是善解人意地順著話題說開來,點點頭道:“還好。皇后和瑾妃看上去並沒有什麼惡意,也沒什麼異樣,不過倒是憔悴了許多。我估摸著,或許是皇上對她們心生憐惜,所以才會允許她們重新回到公眾面前。畢竟是夫妻,有什麼事qíng是絕對不可原諒的呢?”
載濤點了點頭道:“這話倒是沒錯。以前年紀輕,思慮不夠周詳,如今回頭想想,當年其實她們也並無大錯。在老佛爺的qiáng勢手腕下,就算是我們也只能退避三舍、唯命是從,更何況她們手無縛jī之力的女子?就連最後那次投毒事件,怕也不是她們能夠做出來的,八成也是老佛爺的詭計吧”
婉貞沉默了。事過境遷,時間是最好的沉澱。經過了這麼多年的平復與反思,當年的樁樁件件都淡去了,脈絡卻漸漸清晰起來,沉靜之後各人都做出了冷靜的思索,得出了客觀的結論,這也是件好事。
畢竟過去的都已經過去,未來的日子卻還要繼續。如果一味沉浸在過去的時光中無法自拔,那這一輩子也就了無生趣了。
笑了笑,她從感慨中跳出來,看載濤的心qíng似乎不錯,便又將話題引了回來,問道:“爺,究竟是什麼事讓你這麼早就回來了?難道是公事上不順利?”
載濤苦笑了一下,發覺有個太聰明的妻子也不是什麼好事。看著婉貞關切的臉,只得苦笑著說:“沒事,還不就是北洋軍的那些事兒。袁世凱等人表面上不說什麼,背地裡卻沒少使絆子,我心裡憋悶,就提前回來了。”
婉貞其實早已猜到了七八分,聽了這番話,也忍不住深深一嘆。拉著載濤坐下,她輕輕地為他按摩著肩頸,柔聲勸道:“爺,北洋軍勢大,咱們是早就知道的。要削弱他們的勢力,只能如抽絲剝繭一般,緩步推行,否則將他們bī急了,來個公然造反,怕反而事qíng不妙。這事兒急不來,爺就放寬了心思,慢慢兒來吧。”
載濤閉上眼,享受著她的溫柔伺候,緊繃的心弦漸漸放鬆下來,緊緊皺起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嘆了口氣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有時候還是忍耐不住。一想到像袁世凱那樣的jian詐小人,居然也能爬到今天這麼高的位置,我這心裡就是一肚子的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