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山一腳將那小廝踢到一邊,小廝連滾帶爬起來,頂著滿臉的血,繼續不住的磕頭。
屋裡說話聲,哭泣聲,怒吼聲,求饒聲,就像一幕荒誕的鬧劇,又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出生離死別。
俄傾,床上的蕭子顯突然劇烈掙扎了幾下,然後再也沒有了聲息。
他並沒能給任何人,留下任何隻字片語。
蕭瑜深吸一口氣,轉身大步走出了屋子。
任身後哭聲喊聲交織在一處:
“四爺——”
“我兒你怎麼了,我兒——”
“老太爺,老太爺您慢著點!來人啊,老太爺暈倒了——”
此時此刻,她腦海中突然閃過很多畫面:
是銀釧那天從井裡被撈出來時被泡得慘白的臉,是小月娥被煙槍燙得青紫的胳膊,是沈月娘提起這個人時臉上複雜難言的表情,是朦朧記憶里康雅惠頭也不回的背影。
光影交錯,如同輪迴。
有時她會有錯覺,這座宅子裡那個叫蕭子顯的那個人其實早就死了,死在沈月娘嫁人的那一天,死在母親離開的那一日,這些年留在這裡吞雲吐霧,半死不活的,不過是陰間一死鬼,如今終於魂歸虛無罷了。
結束了,都結束了。
當夜,蕭如山悲痛交加,怒火攻心,病倒在床。
三日後,蕭如山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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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一門雙喪,出殯那天極盡隆重奢華,與去年那場轟動京城的婚禮遙相照應,一悲一喜,成了街頭巷尾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這場葬禮上,蕭家子女披麻戴孝,守靈祭奠,唯獨不見蕭瑜。
她病了。
蕭子顯死後第二天她就病了,她覺得是前一晚上連夜奔波著了涼,當時要是聽梁瑾的話把外衫披上就好了。
她說這話時,梁瑾嘆了口氣,把她額頭上半干不濕的汗巾重新用冷水打濕,然後放在她頭上,低聲問她:
“好點了嗎?餓不餓,想吃什麼嗎?”
蕭瑜被冷水激得渾身一抖,頭腦清醒了幾分,搖了搖頭,而後無聲的笑了笑。
蕭家雖然待她不好,但畢竟將她養大,親情不在,血脈在,也許老天也看不慣她如此冷漠了。
大哭一場全無可能,那麼就只有大病一場以盡孝道了。
彼時霍錦寧正在香港與英國商人洽談訂購輕便鐵軌的事宜,得到消息後,馬不停蹄趕回北京。
終於風塵僕僕來到燕子胡同,進門時,正巧碰上樑瑾端著銅盆走出屋子去倒水,兩人猝不及防打了個照面。
梁瑾本來還想問來人找誰,待反應過來面前這個衣冠楚楚,西裝筆挺的少爺是什麼人以後,腦袋嗡的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