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記者朋友們!雲老闆剛下船,舟車勞頓,很需要休息。有什麼問題等到明天過後,我們會一一回復大家。請各位行行方便,讓一讓!”
將將就要擠開喧譁的人群,忽而有一記者聲音尖銳道:
“國內九一八,一二八事變接連爆發,雲老闆還有此閒心大張旗鼓出國演出,人說戲子誤國,雲老闆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滿場皆寂。
梁瑾站定片刻,慢慢轉身,看向發聲之處,
“不知是哪位朋友提的問?”
那年輕人也毫無怯意,上前一步站了出來,
“是我,《民生時報》楚荊,請教雲先生。”
周光偉剛要開口,卻被梁瑾抬手制止。
柳眉鳳目,俊秀無雙,本是文弱的相貌,然而此時此刻他唇抿得發白,背挺得筆直,親眼見到的人才知曉為何此人台上唱著千嬌百媚的旦角,台下卻被贊一聲松風梅骨,凌然傲岸。
他定定看向那人,不卑不亢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雲某雖是一介戲子,讀書不多,卻也心繫家國。今日赴美演出,不為我碧雲天聲名遠揚,而是為了讓中國的戲曲能在洋人面前爭口氣。術業專攻,各司其職,雲某已盡己所能。若道戲子誤國,那麼敢問他人何在?”
一行人終於擠出碼頭圍堵的人群,坐上了等候已久的汽車。
坐在副駕駛的周光偉擦著一腦門的汗,回頭跟梁瑾無奈道:
“你跟他們置什麼氣?這些年咱們遇見的這些亂七八糟攻擊謾罵的還少嗎?”
“可我就是氣不過。”
逢人提起戲子便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濫,他卻不能失了風度,丟了氣節,他偏要讓人人都不敢再看低。
“嗨,那幫子記者唯恐天下不亂,什麼誤國呀,愛國呀,有能耐他上前線去呀,感情拿槍拼命的不是他,全靠一支筆瞎寫。”
周光偉想起什麼又笑道:“你看看,大好的心情全叫他們毀了,你別往心裡去,先回去休息休息,晚上華懋飯店還有場接風宴呢。”
“我不想去。”
他向來不喜歡這種場合,況且他而今最想見的人不在上海,他並不想和那些無干係的人虛與委蛇。
周光偉知道他心中所想,耐著性子勸道:“今日來了不少熟朋舊友,個個有頭有臉,此番巡演都出了不少力,專門為了慶祝你凱旋而歸,推了不好。”
梁瑾興致缺缺:“你安排吧。”
一行人本是直奔小雅軒的,可眼見路越走越不對。
前後不知何時跟上了兩輛陌生的汽車,把梁瑾他們坐的這輛車夾在中間,三車並排而行,將他們本來身後跟著的僕人行李都甩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