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天有今日聲名,周光偉至少有一半的功勞,故而他見不得他這精雕細琢的絕世佳作,美玉有瑕,明珠蒙塵。
畢竟戲子之名多有是非,與有夫之婦牽扯不清,更是羅爛。
可他也終究只敢有點無聲的怨氣罷了,沒瞧今日連面也不敢見她,面對蕭瑜,他且心虛氣短著呢。
“平日裡不是不帶朋友回來嗎,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也是趕巧了,幾位聚在了一起,不好推脫,本沒料到你今日回來。”
蕭瑜嘆了口氣:“要是連你這裡也不是清淨地,我可真要躲到天邊兒去了。”
她倒不在乎外界如何傳聞,她只想進到這小雅軒後,不必再面對形形色色的人,做假模假樣的戲了。
“我自是知曉的,只是這次實在是特殊。”
梁瑾知她心裡不順,好聲好氣的哄著,給她介紹今日這局兒都有誰:
“周哥蘭姐你是知道的,還有齊先生、魏先生,都是之前隨我赴美的,那一對年輕的少年,是我之前同你講過我收的弟子,是葉家的兄妹蓮笙、蓮葉,還有增師叔,梅師兄......”
一大圈挨個說下來占了梨園界半壁江山,蕭瑜也沒打算個個認識,只問:“還有兩個洋人是誰?”
“哦,那是法蘭西駐華使館的兩位工作人員,今日本是正經和他們談事的,誰想到陰差陽錯湊了這麼大一桌子。”
蕭瑜稍一思索,便明白過來他的意圖了。
“你們這是......剛結束訪美,又琢磨著赴歐?”
“嗯,周哥說趁熱打鐵,況且我也早有這個意願了,美國巡演是試水之舉,西洋歌劇之鄉在義大利,藝術之都在法蘭西,我是一定要拜訪的。”梁瑾坦然道,“這次回來之後,就有不少歐洲駐華使館給我發來了邀請,我們正在權衡之中。”
這一刻,他眼裡有光芒有希翼,他是發自內心愛著戲的。
他能得償所願,她自然樂見其成。
這亂世之中,山河動盪,若想心無旁騖追求純粹的藝術,實屬不易。愈是艱難困苦,愈發不能放棄優雅藝術,愈是國難當頭,愈發不能丟下民族精粹。
只是,並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而這其中界限,也是十分模糊的。
月余前,謝景瀾帶了一個年輕人來到她的面前,是來求情的。
那年輕人叫楚荊,是《民生時報》的前任記者,之所以被開除,是因為他連寫了數篇文章抨擊碧雲天,直言戲子誤國,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偌大上海誰不知道得罪了雲老闆就是得罪了蕭二小姐,哪家報社還敢再用他,而這種小事甚至連傳都傳不到蕭瑜的耳朵里。
這年輕人也是個硬骨頭,不肯低頭,但還是被謝景瀾強行拉了過來。他是楚漢的弟弟,而楚漢已於去年在廣州遇害,若他再這樣莽撞下去,遲早也會招來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