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去年歲末,華北事變之後,梁瑾在北平大劇院演出之時,二層樓上突然出現幾個年輕學生,一邊灑著彩色宣傳單,一邊高呼抗日救國口號。隨即便有日本憲兵隊聞訊前來,不顧梁瑾的厲聲喝止,將抓獲了幾名學生當場槍決了。
那一天,北平大劇院門口人仰馬翻,鮮血流了一地。
翌日,此事便傳遍大江南北,沸沸揚揚。
此事過後,梁瑾便閉門謝客,再沒有登台演出過。直到今天,被周光偉勸說見一見老友,才有了這一出。
面對周光偉略帶譴責的質問,梁瑾只是輕聲道:
“我不知道。”
曾經他也以為,時局政治與他無關,自他記事起,這個國家就是這個樣子,今天東邊打仗,明天西邊打仗,紫禁城都讓洋人占了多少回。他沒有殺人放火,沒有賣國求榮,只是一門心思的想在台上把戲唱下去,把中國的戲唱給全世界聽。那些利益薰心的爭名奪利,又與他又什麼關係?
然而當他終於親眼見到自己的同胞被殘忍殺害,日本人堂而皇之的在中國的領土上耀武揚威,他才終於發現,自己不可能無動於衷。
他不知道山河破碎,他的戲還該不該再唱下去,他不知道民族危亡,老祖宗的東西還該不該有人銘記,但此時此刻,他只是知道:
“我不想唱戲給日本人聽。”
“好吧。”周光偉嘆了口氣,“你若不想,我也無可奈何,只是山本先生對你極為欣賞,如今日本人可是不好得罪的。”
梁瑾賭氣道:“大不了我今後再也不登台了,左右他還能拿槍押著我唱不成?”
“你看看,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周光偉氣急道:“你能有今日的光景,台上台下,幕前幕後,是多少人殫精竭力的結果,哪能如此兒戲?”
梁瑾也自知說的是氣話,有些赧然,低聲道:“周哥,山本先生那邊還是勞你費心了。”
周光偉無奈一聲長嘆:“我盡力周旋吧。”
“那我先走了。”
“你去哪裡?”
“去找蕭蕭!”
他此時此刻突然很想見她,她是那樣討厭日本人,他希望她能告訴他,他的決定是對的。
“你、你偏要事事以她為先嗎?”周光偉頗有些恨其不爭,“雲天,這是你自己的大事,為何也要讓二小姐來做主?你如此在意她,卻何曾見她這般在意你!”
梁瑾臉色一沉:“周哥,你這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