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生死恨》改編自明代傳奇《易鞋記》,講的是宋代金兵南犯,兵荒馬亂,夫妻兩個被迫分離,天各一方的悲劇。明是說史書上“抗金”,實則是講眼下“抗日”,以此怒斥日軍暴行,喚醒苟且偷生民眾。
說句實話,自從碧雲天紅遍大江南北以來,這齣戲實在是他演過最簡陋的一場了。他對演出向來精益求精,每一次的行頭,道具,燈光,海報,他都要親自過問,力求美輪美奐。而這一場完全是倉促上陣,服道不精,舞台不良,但卻架不住台上台下情真意切,字字戳心。
今日是《生死恨》上演的第七天了,仍舊全場皆滿,一票難求,人們眼含熱淚,聽著戲中唱道:
“說什麼花好月圓人亦壽,山河萬里幾多愁,金酋鐵騎豺狼寇,他那裡飲馬黃河血染流。”
“嘗膽臥薪權忍受,從來強項不低頭,思悠悠來恨悠悠,故國月明在哪一州!”
此時此刻,坐在台下的男女老幼,無論是何身份,無論有何職業,心中都被同一種悲傷和憤慨充斥著,久久不能平復。
遙想關外三千萬土地,兩百萬同胞,東北三省,熱河,綏遠,乃至這些年來的列強加之的所有屈辱,思悠悠來恨悠悠,故國月明在哪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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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之後,梁瑾好不容易才從熱情的觀眾和記者的包裹中脫身,從後門悄悄逃了出來。
已是深秋了,北平不比上海,早早便是寒風秋葉,肅殺滿地,如今入夜時分,竟然還下起了小雪,零星點點,落地即化。
梁瑾一出門,便看見站在細雪中等待了許久的周光偉。
自他一意孤行,誓必要演出《生死恨》之後,兩人大吵一架。相識這麼些年,周光偉盡心盡力為梁瑾打點,梁瑾亦是對周光偉尊敬有加,如師如友,如兄如弟,這是兩人第一次鬧得這樣僵。
“周哥......”
“雲天,你太任性了!”周光偉心急如焚的走過來,“你日前在記者面前說的那番話,簡直衝動至極!別忘了,這是北平不是上海租界,日本人就在城外虎視眈眈,你這樣大張旗鼓的演出,一定會惹怒他們的!”
“正因為我知道這是北平,這是中國的土地,所以我才無法忍受他們如此囂張。”梁瑾肅容道,
“其他的所有事我都可以聽你的,只這一件,我絕不妥協。”
周光偉頓了頓,緩緩的問道:“你這樣做,究竟是自己所想,還是為了蕭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