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繡只覺得滿心酸澀,無聲的點了點頭,輕聲問:
“孩子呢?”
梁瑾聞言急急忙忙將一邊已經睡熟了新生嬰兒抱過來,他不曾抱過孩子,小心翼翼,渾身僵硬,生怕弄疼他。
“是個男孩兒。”
“嗯。”
阿繡無力的抬起手,充滿愛意的摸了摸他皺皺巴巴的小臉,啞聲道:
“梁大哥,我想好了,給他取名叫念邦,心念的念,邦國的邦,你說好不好?”
梁瑾只覺眼眶一熱,沉聲道:
“好,讓他記得,即便生在這山河破碎的年月,這重洋之外的土地,他永遠都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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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宜昌
秋風蕭蕭,江水滾滾
下午兩點,日軍飛機襲擊宜昌,投下了大批硫磺彈,將大公路和四道巷子完全燒毀,停靠江邊的幾十條船也全部被炸,五百餘人被炸死炸傷。
第一醫院中充斥著源源不斷被送來的傷員,斷手斷腳的,血肉模糊的,悽慘無比,為數不多的醫生和護士來回奔波,卻依然是杯水車薪。哭喊聲,呻/吟聲,哀嚎聲,一時間醫院裡仿佛變成了人間地獄。
“醫生!醫生!”
又一個被炸得渾身是血的人被抬進辦公室改成的急救室里,放到臨時搭起來的鐵架子床上,剛剛送走一個傷患的醫生來不及喘口氣,就又投入了忙碌中。
一邊的護士幫著勸開圍在旁邊的家屬:“麻煩讓一讓,我們要開始急救了......你,你是霍二爺?!”
護士震驚的發現,這個將傷患一路背過來的男人竟是耀中公司的東家。不遠處的碼頭每天都在刻不容緩的搶運物資,對於這個幾乎以一己之力組織整個宜昌撤退的霍二爺,他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霍錦寧此時半身血污,形容狼狽,凌亂的髮絲還在滴著血,他鐵青著臉盯著床上的傷患,沉聲問:
“醫生,他怎麼樣?”
那個傷者被炸的胸部以上血肉模糊,半邊臉都走了形,只不過還剩一口氣吊著,儼然是救不過來了。
醫生摘下被汗濕透的口罩,疲憊的搖了搖頭:“對不起。”
霍錦寧的身子幾不可查的顫了一下,他定定神,大步走到床邊,低聲喚道:
“霍吉......”
方才日軍轟炸之時,他正在碼頭貨船上組織裝運,一顆炮彈就落在了他的身邊,霍吉一把推開了他。
霍吉勉強睜開被血模糊了眼睛,慢慢看清眼前的人,蠕動著雙唇,想要說什麼:“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