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她點神香、開墓封。”
那已經廢掉了的嗓子,嘶啞得不成樣子,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卻仍執拗的唱著,字字泣血,句句含淚。
“我為她偎熨的體酥融,我為她洗髮的神清瑩。”
“別唱了。”
“我為她度情腸、款款通。”
“我說別唱了!”
“我為她搶性命、把陰程迸!”
她別開眼眸,無力道:“別唱了......”
“神通,醫的他女孩兒能活動,通也麼通——”他緩緩抬頭,唱出了最後一句:“到如今,風月兩無功。”
屋中再次恢復安靜,她似是呼吸不過來一般,劇烈的喘息著。
“一輩子有何不好,我認定的事本就是一輩子的。”
他咳了幾聲,緩緩抹去嘴角的血跡,輕笑:
“當初是你叫我留的,我說了,你讓我留,我會留,可從此以後,你想趕我也趕不走了。你去天涯我隨你去天涯,你去海角我隨你去海角,就算你身在墳里墓里,我也要給你陪葬。任千百年後,你我的屍骨都化成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小心翼翼的攬過她顫抖的身子,把她抱進懷裡,
“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等咱們老了,就去南方找個風景如畫的地方,買個小院子,成日躺在搖椅上曬太陽,就像曾經在京城燕子胡同的時候一樣。蕭二小姐從來說一不二,一諾千金,答應過的,你忘了嗎?”
她不住的搖頭,哽咽道:“你還說......要給我唱小曲兒,餘生就唱給我一個人聽......”
她都記得,她統統記得,過去的日子她片刻不能忘記,否則這些年來她靠什麼過活?
“可是二小姐,雲某如今嗓子廢了,二小姐還瞧得上雲某嗎?”
懷裡的人久久沒有回答。
他的心跳得劇烈,似乎站在懸崖邊緣,天地交線,一念是生,一念是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好像一瞬間,又好像千百年那麼久遠,世上已滄海桑田,輪迴幾轉。
她終於慢慢的放鬆身子靠在了他的懷裡,用盡全身力氣,耗盡所有勇氣,窮盡一世念想,亦是交付了餘生悲喜。
他聽見她乾澀的嗓音輕聲道:
“這世上除了我,誰會要你這個失了聲的杜麗娘?”
就如同許多年前她那句難得醉後的真心話——這世上除了我,誰會要你這個破了相的杜麗娘?
這是世上只有他能懂得的口是心非,深情如許。
他不禁用力的將頭埋在她的頸間,雙目一酸,淚水這才緩緩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