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林媽說,淑曼約了同學一起去看晚場電影,會晚些回來,於是她和叔叔嬸嬸三個人坐下來,沉默的吃著飯,往日淑曼在還稍微熱鬧一點,今天她缺席餐桌上的氣氛更是靜謐的詭異。淑曼比她小兩歲,自幼被嬌慣著,養成了個活潑熱鬧的脾氣,只要她在,就沒有話停的時候。雖然脾氣嬌蠻了些,卻也是真情實意,對她而言在這個家裡已是難得。
她象徵性地吃了一點,想著早點結束這沉悶壓抑的局面,剛放下筷子,卻聽她叔叔開口道:“湘如,你對鄭家的二公子印象還好嗎?”言語中竟刻意擠出了一絲長輩似的慈愛關切。她心中冷哼一聲,黑下臉接他叔叔的話:“我對他印象並不好。”
“湘如,是這樣,鄭二公子剛剛來家裡找你了,和我們聊了聊你,看得出來他對你是十分喜歡的。”她嬸嬸擠出來一個僵硬的笑,想竭力掩飾剛才使喚她的冷聲冷語“你知道的,我和你叔叔都是開明人,你們年輕人想要自由戀愛,我們絕對不會反對。”
她聽著覺得莫名其妙,十分厭煩,也懶得同他們再談這個話題,就敷衍地“嗯”了一聲,放下筷子回了房間,剛把門關上,就聽見她嬸嬸在外面一口一個“小賤蹄子”地稱呼她,說些什麼她不識好歹之類的話。她冷著臉把窗戶打開,微微發燙的臉接觸到夜間的涼風清爽了許多。她安靜地靠在窗前,不再去聽門外的罵聲。
空氣里似有淡淡的梔子花香,院子門前的馬路上片片白紗愈加朦朧,清風抖動密葉的聲音傳到她耳朵里,心也跟著驀然舒暢起來。她卻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問過那個人的名字,只記得鄭二喊他時帶著一個“忠”字。
車子行駛在夜路上,有星星點點的光芒掛在天上,他有些乏了。
從早晨去軍校做講演,做視察,他可以是說一刻也沒有休息,好不容易結束,一出軍校便瞅見市長家的二公子公然調戲一個女學生。往日裡聽說那鄭二公子常常是爬牆去崇禮尋那女子,本以為二人情投意合,念著鄭二忽然轉性,改了風流,今日一見,才知是怎麼個情況。
崇禮女校和昌平軍校不過隔著兩堵牆,市長想盡法子,將他那不爭氣的二兒子送到軍校裡頭,也是想著鄭二今後有個軍校光環傍身,即便無才,領個一官半職也不會鬧到人人反對的地步,只是沒料到他能做出這些個荒唐事來。礙於市長的面子,見了的人,有權的無權的全都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閒事不多管一件,只是可憐了那小姑娘應付乏力,萬般苦惱。
其實這種事他向來也不會管的,他心裡清楚自己要做什麼,斷然不會隨便惹事上身,引人注意,再壞了大事,可他今天覺得這個小姑娘很有趣,生氣罵人的樣子很有趣,生氣臉紅的樣子也很有趣。若是真讓鄭二把她帶走,不曉得那個紈絝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便索性要當這一回救美的英雄。
況且,他心裡盤算著,差不多也快到日子了,市長那邊,他無需顧及太多。
想到這,他抬手揉了揉額角,卻聽老夏在前面提起:“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少爺看上去對她很感興趣,怎麼不問問她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