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間包廂被一面山水的刺繡屏風分成兩半,中間一條細細的走道做了勾連,一邊是張紅木小桌,並著精工的茶碗茶具,又擺了兩隻精緻的繡凳,繡凳上頭蓋了天鵝絨的軟墊子,在四個角上還墜下來澄黃的流蘇穗子。
臨近戲台的一側,懸了幾個大紅綢布扎的燈籠,裡面裝著一截點著的蠟燭,揮散出略帶紅影的光,倒憑添了幾分喜氣。屏風另一側是張小榻,鋪著手編的清涼蓆,一頭還堆著法蘭絨的毯子,夏日裡自然無人使用,擺在那裡權當是為了體面。
桌上本來只泡了一陶碧螺春,騰騰的升著霧氣,想來龔建華是沒料到湘如要來,便只讓下人澆了這一杯。
可那龔老闆也算是個會做事的,見著這個,忙道起歉來,又命人請來好茶一壺,親自給湘如沏上,是給足了陳世忠面子,也亮出自個有求於人的誠意。
“陳少和這位小姐先看著戲單子,瞧著哪個不喜歡便刪了去,哪個平日裡愛聽的不在上頭,就告訴我,我找人去安排。”一面說著,雙手便呈上來一張戲單子。
陳世忠接了過來,擱在桌子上頭,扯著她的手問道:“看看你想聽哪一個?”
她對戲曲知曉的並不大多,平常也無甚興趣,他這一問,便將她難住了,只是記著,小的時候聽祖父放過那話匣子,裡頭正是《秦香蓮》,便想著胡亂一點。
“那我便不客氣了,是想要聽秦香蓮的。”她面朝龔建華一笑。
龔建華一聽,立刻妥帖地派人下去安排。
“那您二位先說著話,聽著戲,哪裡不好便吩咐下去。龔某就先行告退,不叨擾二位,敗壞興致了。”龔建華說著朝他們這處弓了弓腰,只留下一個伺候的茶水小廝留在他們跟前,聽憑差使。
陳世忠沖他點了點頭,帶上點笑模樣:“有勞龔老闆費心。”
桌子上頭有一碟奶油炒制的巴旦杏,是讓人用鉗子開了豁口的,十分好剝,陳世忠一面用手剝著,一面將果仁堆到湘如面前的一個琺瑯彩小瓷盤裡頭,盤子的紋樣是黃底的纏枝月季,有翠綠的枝枝蔓蔓。
“怎麼不見付小姐?”湘如疑惑為何龔建華未帶外甥女付曉玥一同來見他。
他翹著二郎腿,手指尖在杏殼的縫上輕輕一掐,殼子便脫落下去,露出裡面的果仁,他不緊不慢地將杏仁放到盤子裡頭,才笑著道:“你這個大的在這,她來了也是做小,自然要等你不在了,她才肯過來。”
她才懶得同他鬥嘴皮子,垂下手去撥弄桌布上的穗子。
兩個人興致都不在戲台子上,她覺得無趣,他瞧著她有趣,倒是各看各的,沒得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