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盡全力保下的那些學生,都會在各個行業從事著不同的工作,但有一點相同,他們都在為著這個國家竭盡所能,就像他當初一樣。
他這些事情不喜歡跟別人說,可她看得出來,他現在臉上的笑不帶半分假,是真真正正的欣慰。
送走了那一批學生,他倆在窗邊站了一會,目送他們步行離開。幾個人肩並肩走著,最高的那個一隻手搭在方才掉眼淚少年的肩上,大抵是在說一些勸慰的話。
陳世忠突然開口,“他大哥去年在我們工廠里做工,家裡窮,父母生病去世了,他大哥當時又受了傷,家裡籌不齊錢下葬,是我出的錢,後來他來廣陽學醫,學費也是我出的,不過身份一直瞞著,他不知道是我。”
他臉上露著笑,“現在倒是‘真相大白’了。只是學醫這條路不好走,還是希望他能堅持下來。”
“一定會的。”她語氣篤定。
陳世忠不再說什麼,握著她的手,看著那群少年消失在視野盡頭。這是他們在廣陽見的最後一批人。
所有的燈被關上,門也落了鎖,她扶著他往汽車方向走,司機手裡提著兩隻箱子跟在後頭。
他黑色大衣裡面穿了西裝,偶然一瞥,她看見他佩戴的領帶與自己身上這件衣裙的顏色一致,想起了他當初說的那句話“湘湘有一件衣服,忠哥便要有一條同花色的領帶,這樣才像是一對”,倒是真的踐行了。
到了車站,夜深人稀,整個露台上除了他們和兩隻箱子,也就還有不遠處的祖孫二人,小孩子梳了一個小辮子,被婆婆抱著,裹著毯子,窩在懷裡睡著了。
車開來的方向夜色一片漆黑,露台上幾盞昏黃的燈映照地面出露的黃土。她卻見他望著遠處微微皺眉。
“怎麼了?”她輕聲問,拇指按在他手心。
“我們自己的列車上載了太多不該載的東西,以前是,現在也是。”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截車廂。
她明白了他皺眉的原由,那節車廂上用白漆塗了幾個英文單詞,在燈光下勉強能辯清楚:Serve America(為美國服務).
“總有一天我們的列車上會只載我們自己的東西。”她也看著那節車廂,白字映在燈下明明昏暗,卻覺得刺眼,“我們去平樂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他笑,她也笑。
夜色深沉,不過也還好,至少一切都在向好發展。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他握著她的手,放到自己口袋裡,身後突然明亮起來,是列車的車燈。
她眼裡的他,身形被背後的一圈光暈勾勒出來,髮絲和大衣上的絨毛都清清楚楚。列車的汽笛聲遠遠傳來,車頭該停的位置已經有工作人員舉著旗子示意。這不是第一次乘火車了,也不是第一次在空曠的夜裡聽到汽笛,過去的幾年裡,她沒少為著報導此處奔波,夜裡趕車是稀鬆平常的事,但這次卻實實在在地給了她一種新鮮感。他和她一起乘這趟車,要去為著共同的目標做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