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廉看她一眼,嘆了口氣:“雖說金口玉言,但這事兒畢竟做不得數,你也別太擔心。你還小呢,在瑪法身邊再待兩年,瑪法捨不得你,戴孝三年,後頭還有選秀,按理說是要三輪不過才能婚配的,你放寬心。”
馮霜止只覺得方才喝進去的清香茶水都變成了huáng連水,苦得她開不了口,所有的心思只能埋在底下。她才覺得和珅是個良人,想著今生若是有緣,管他是jian臣忠臣能臣庸臣,都嫁了吧,只可惜,才下了決定,竟然就聽到這樣的事qíng。
無法握住的婚姻。
馮霜止幾乎要冷得發抖。
福康安竟然直接到乾隆面前說這些事qíng,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更沒有想到的是——乾隆這麼寵著福康安,他說什麼竟然就答應什麼。
馮霜止安慰自己說:只要有個福康安,今天這種qíng況是無論如何都會發生的,只不過來早與來遲罷了。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英廉說出來的下一番話。
“我預備著為你找個良人,至少進宮咱們不過是走過過場。前些天府上來了個和珅,我原想著你們金童玉女,倒是絕配,即便是近況差了些,將來若是有我扶持,靠著他自己的才能,也是可以有好一番作為的。”
英廉慢慢說道,又想起自己了解到的那些,嘆了口氣。
“丫頭,還好出了這檔子事兒,否則瑪法便是走眼了。那和珅竟然與伊阿江為伍,怕也是詆毀你的人當中的一個,我記得你當街教訓的那些惡霸,便是為難與他的吧?恩將仇報不說,還有一句話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與永貴那混帳兒子伊阿江為伍的,能有什麼好人?還好現在看清楚了……”
馮霜止這一下是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兜兜轉轉,問題竟然這麼大了。
上一世英廉看和珅是何等順眼,恨不能將那人將嫡親的孫兒對待了,這一世居然……
怕是和珅自己也想不到,不過是設了這麼個局,竟然引發了這麼多的變數。興許他是想著要藉機鬧大圈地一件事的,只不過他的能量不過,所以要借福康安的手來。只是他們都低估了這臭小子,竟然得到了乾隆的承諾……
至於英廉誤會和珅,馮霜止更是連解釋的立場都沒有。
難道要馮霜止為和珅界解釋,說他是設局,想要解決伊阿江的事qíng嗎?
她是和珅什麼人?又憑什麼說這樣的話?她憑什麼保證和珅是個人品正直的人?
——想了一下午,不曾想都是白想。
“不過,福康安這小子,倒是個實心人,現在看著還太直,他對你有意,這倒是一件好事……”後面的話,英廉不說,馮霜止也懂。
傅恆府何等的權勢,何等的尊榮?她若是能嫁進去,未必不是好結果。
和珅那貧寒身份,怎麼能夠與福康安這樣的尊貴人相比?
馮霜止心不在焉地應了幾聲,英廉也看出來了。
這事兒只能馮霜止自己慢慢想,英廉道:“我近日有一趟外差,不久可能外放,此事你不必掛心太多,不想待在京城,便跟著我到江南也好,過幾年回來,今日皇上說的那些話,興許就成了戲語。”
“是,霜止告退了。”
她在英廉點頭之後退出去了,一路上喜桃扶著她,總覺得馮霜止是要倒下了一般,可她每每以為馮霜止要倒下的時候,她便已經走出了下一步……
那一瞬間,喜桃差點哭出來。
剛剛回到chuī雨軒,馮霜止便叫人關了門窗,自己坐在屋裡,忽然再也沒一絲力氣,就這樣怔怔地坐到了深夜。
燈火如豆,卻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第三十一章辣手
馮霜止從來沒覺得日子過得這麼慢,一天,兩天,三天……
她幾乎是數著日子,每天看著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院子裡的花開出來了,又落下去……
伊阿江的事qíng,其實很快地就平靜下去了,在福康安的面前,伊阿江只能是個笑話。
有關於馮霜止的事qíng在名嬡們的圈子裡也傳了好一陣,不過倒多半是別人羨慕她,每回頂著別人的目光穿梭在眾多衣著華麗的小姐們裡面,馮霜止就有一種很難言的苦痛感覺。
這種感覺,她從來不對別人說,自己也不願意想下去。
“所以賈島這一句‘十年磨一劍’,依你來看,應當如何理解?”三味書屋裡面,鄭士芳今日穿著一身湖藍色的袍子,他也教不了馮霜止幾天了,即將赴任江蘇,這興許就是最後的一堂課了。
馮霜止看著自己手中的詩集,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