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這句話說出來,便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其實他們都是聰明的人,約略地知道一點對方的意思,只不過這樣直白之中又含著隱晦地說出來,卻如石破天驚一般。
馮霜止不想嫁給福康安,和珅也知道福康安跟馮霜止的事qíng,他甚至很清楚地知道乾隆爺的聖言。如果和珅這一刻是理智的,便知道他無法與傅恆府作對,更無法違逆乾隆的聖言,甚至他不該有這樣的心思,即便是馮霜止先開口。
可是這一刻,他無法欺騙自己的內心,所以他低低地咬定了一個字:“好。”
馮霜止收回了手,將那一把畫扇攥住了,攥緊了,又緩緩展開,“走吧。”
喜桃已經驚駭得說不出話來,走出去好遠,才尖叫:“小姐你瘋了!”
女兒家的名節,世俗的禮教,他人的目光——
“喜桃,閉嘴。”
只是這麼輕輕一句,馮霜止便讓喜桃歇了聲。
馬車遠去,紅塵滾滾,瘦削貧寒的少年,站在原地,目送。
☆、第三十三章南巡再遇
九月初三,英廉正式動身赴任。
南京,古稱江寧,乃是江南富庶之地。
布政使,從二品,一般一省只設置一個布政使,但江蘇是個很特殊的地方,此省設兩名布政使,一在江寧,轄江、淮、揚、徐、通、海六府州;一在蘇州,轄蘇、松、常、鎮、太五府州。
英廉便是江寧布政使,同時兼任了江寧織造。
織造一職,說來相當有趣。
別人興許覺得沒什麼,可是當馮霜止在船上搖了幾天,終於停下來,來到了這一座居住過後世名人的織造府的時候,卻有一種很難言的感覺。
一般這個職位,不過管著上貢皇帝的各種織品,只不過到後來,就成為一個相當特殊的職位。
但凡是江寧織造,都是內務府外派出來的八旗大臣出任,一般都是皇帝的心腹,可以雍正爺時就可以密摺奏事,織造一職,根本就是皇帝的耳目,將當地官員的qíng況一一通報上去。
而馮霜止,對這個官位的認識,其實不過是停留在江南曹家的身上。
只不過,現在織造曹家已經敗落。
“小姐,您怎麼不走了?”喜桃看馮霜止就停在了這江寧織造府的大門前面,有些驚訝。
馮霜止只是站住,無法與她解釋什麼曹雪芹,也沒法說《紅樓夢》,現在即便曹雪芹還活著,只怕也落魄至極。
這江寧織造府已經是被抄過的了,只不過畢竟底蘊深厚,遠遠看上去就有一種大氣與婉約並存的感覺。
前面接待英廉的官員已經排列成了一排,在下面恭恭敬敬地等著,只不過馮霜止並沒有出席。
聽說江南官場最黑,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才要開始了解,英廉少不了應酬,將那些人引走了,便留下馮霜止自己了。
她站在這匾額前面,沉思了許久,“進去吧。”
江寧織造府曾是康熙爺的行宮,乾隆兩次南巡,也都有修繕,這織造府占地面積極大,後世說便是紅樓夢裡大觀園的原型。
事實到底如何,馮霜止不清楚,只不過剛剛進門就有許多丫鬟福身下來請安:“奴婢們給馮二小姐請安。”
“起身吧,難為你們這麼早便等著了。”
初來這裡,馮霜止不了解qíng況,表現得很大度,這些人怕也不知道她在京城是什麼名聲。
馮霜止手裡拿著扇子,讓丫鬟們引路。
“二小姐,這織造府乃是聖上南巡時候的行宮,不過大人跟您是住在南蘅院的,這邊走。”丫鬟像是已經在這裡打理了不短的時間,很是熟悉qíng況。
畢竟因為這江寧織造府的特殊xing,能在這裡鎖上話的丫鬟肯定都是相當熟悉qíng況的。
下面的官員什麼都安排好了,就等著英廉下來了,上趕著巴結呢。
馮霜止微微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詩詩。”這丫鬟很矜持地答了一句,引著馮霜止走過了穿山遊廊,過了好幾道門,這才看到了“南蘅院”的牌子,“這便是了,是個前後院,按照之前的慣例,女眷們都是在後園的。”
馮霜止清楚這些,也便不多問,帶來的東西都不多,也就幾個丫鬟提著而已,馮霜止跟著那丫鬟進去,卻壓了疑惑沒有問。
一個丫鬟的名字,竟然起得這麼……
興許是江南地方,有些不一樣吧?
馮霜止暫時不多想,到了後園,才發現江南這地方靈秀,即便是早已經深秋,這花糙樹木也並沒有枯萎,水氣很足,院子裡堆著一盆又一盆的龍爪jú,院牆邊秋海棠幾乎連成片,遠遠看到那邊假山後面還有一片楓林,樹葉都huáng了,落了一地,格外漂亮。
皇帝的行宮,這待遇真是不一般的。
“小姐,這屋子裡,您看著有什麼擺設不合適,便告訴院子外面的丫鬟,我們給您調整。”
詩詩引著別的丫鬟收拾了一下東西,整理好了又過來報,她偷眼看著馮霜止,似乎是在暗自揣測這位主兒好不好伺候。
馮霜止坐在堂中主位上,在這裡,一抬眼就能夠看到外面的假山與流水,說不出地舒心。
她長途舟車勞頓也累了,有什麼事兒也得到明天才談,便先讓這些丫鬟們下去了,之後才道:“今日早些歇了,明日再說旁的事。”
“是。”
喜桃應聲,伺候馮霜止洗漱了,又出去換了個綠紗帳來,卻看到馮霜止在燈下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