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霜止低頭應了一聲好,便跟著走到了後園。
令貴妃一身打扮華貴得緊,蜀錦裁的旗袍,藍底白繡紋,祥雲圖案,穿在身上既不顯得老氣,也覺得很是端莊。頭上盤著花,圈了鑲珠點翠的孔雀銜珠鈿子,聽見聲音了便轉過頭來,一對兒水色很透的翡翠白玉耳環晃了晃,更襯得令貴妃華貴非常。
“萬歲爺南巡的的時候,我就在尋思,總得找個時間見見這馮二小姐,不成想路上馮二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本宮因著伺候聖駕,也沒時間出來,不想今日見到你,竟然是在御花園裡,可把我嚇得不輕。”
令貴妃手中捏著魚食兒,朝著那水榭下面的池子裡扔。
金紅色的鯉魚湊上來,爭搶著水裡的食物,令貴妃微笑著看著,又轉過頭來看馮霜止。
馮霜止沒聽懂令貴妃這話,她與令貴妃素不相識,她來找自己gān什麼?
這一刻,她索xing當了個藏不住話的人,直接問道:“臣女不記得跟令貴妃娘娘有什麼jiāo集……莫不是,您記錯了?”
令貴妃眼神一閃,也不知道是在思量什麼,她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了宮女的手中,走過來坐到了小石桌旁邊,“看上去是沒什麼關係,不過你的名聲可傳得遠了,你是福三爺心尖尖上的姑娘,誰敢慢待了你?”
這話含針帶刺,聽得馮霜止手腳都發冷。
女兒家的名節,馮霜止心裡不在乎,表面上卻要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樣,她立刻躬身跪下道:“娘娘請收回玩笑,臣女承受不起——”
“跪什麼呢?秋綠看著還不扶起來?”
令貴妃看著這馮霜止一副拘泥的模樣,忙叫宮女給扶了起來,又拉了馮霜止的手道:“我知道你這樣拘泥著,畢竟你我不熟,不過這皇家的事qíng,一來二去就熟了。”
馮霜止還沒來得及回話,令貴妃又道:“福三爺是萬歲爺寵著的,便是皇子阿哥也沒哪個能比得上,你也是個有福氣的,能得了他的青眼。明人面前不說什麼暗話,你也不必羞怯,眼看著便要嫁人的姑娘了,只要有心,又有什麼事兒是不能成的?”
馮霜止這一回,是真的無言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令貴妃看她不說話,心裡覺得她是不識好歹,不過臉上是一點聲色也不露,繼續道:“福三爺在咸安學宮上學,最近十五阿哥永琰也在旁聽,有師傅看著,不過我宮裡沒幾個機敏人,你就跟著秋綠,每日幫我接送一下永琰,也算是我為你創造機會,可別說本宮不疼你。”
這算是直接敲定了馮霜止接下來的工作了。
可憐馮霜止好歹還是二品大員的孫女,竟然落得名不正言不順地待在這宮裡,甚至還要令妃這樣的人說什麼疼不疼的話,馮霜止才真是胃都要疼了。
可是她不敢輕舉妄動,到底令貴妃是什麼心思,她還是不清楚的。
這到底是令貴妃本人的意思,還是乾隆的意思?沒有乾隆在後面,令貴妃能這麼大膽?
這一點,馮霜止還真的是沒有猜錯。
乾隆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已經默許了令貴妃將馮霜止留在宮中的做法。想必她是留不久的,只是不知道日後的去向……
她忽然開始覺得,從在御花園被留下的那一刻開始,命運就已經再次變得無法捉摸起來了。
令貴妃是揣測著乾隆的心思的,她又知道當初皇后為什麼失寵,自然也知道怎麼算計這一系列的事qíng才對自己有利。
她跟馮霜止說了兩句家常,便讓宮女領了馮霜止走,選了個住處,又給她找了身尋常衣服穿上,不過服制倒是比較像宮女,馮霜止沒多想,也不敢多想,乖乖換上,便在屋裡坐著了。
那領著馮霜止去的宮女將qíng況回報到令貴妃這裡,令貴妃冷笑了一聲,讓那宮女下去了,才對著秋綠道:“萬歲爺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暫時沒有。娘娘,何必留下這麼個人呢?”秋綠有些不解,“福三爺喜歡她,gān咱們什麼事兒啊?”
“我們這是拉攏他,你還不懂……永琰還小,自己撐不出一片天來。”令貴妃的野心大著呢,她勾唇,道,“萬歲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也清楚嗎?瓜爾佳氏已經嫁人,他竟然也……哼,皇后那傻女人,跟萬歲爺說這事兒,便是她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本宮。”
秋綠知道令貴妃說的瓜爾佳氏是誰,不是指皇后,也不是指別人,而是傅恆的妻子——瓜爾佳氏棠兒,乃是當年滿洲第一美女,最後卻不知道為什麼嫁給了傅恆。
宮裡一直有流言,說乾隆當年對傅恆夫人並非無意,甚至……
皇后削髮的原因就在這裡,福康安乃是傅恆第三子,卻不怎麼得傅恆的喜歡,反而是乾隆一早便將福康安接到宮裡來養,自從宮裡三阿哥也去了之後,默認的叫“三爺”便是指福康安了。
乾隆這樣做,自然有頗多的流言蜚語,南巡時候,皇后說乾隆太過寵信一個臣子的兒子,結果說著說著就開始拈酸,扯到了瓜爾佳氏棠兒的身上,又說了些更難聽的話,觸怒了乾隆。偏生皇后也是個烈xing子,直接將頭髮一剪,算是跟皇帝撕破臉,於是就提前遣送回京了。
只是——有關於瓜爾佳氏的消息,本來就是令貴妃告訴皇后的。
現在皇后在冷宮裡,未必猜不出是令貴妃做的,只是那又怎樣呢?現在醒悟過來已經遲了,男人這輩子,總有那麼幾個得不到的女人,要心心念念地記掛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令貴妃想到這些,心底也有些奇怪地惆悵起來,只扶了秋綠的手,便回到了自己的寢宮,同時吩咐,說下午下學的時候,就讓馮霜止跟秋綠去咸安學宮接十五阿哥永琰。
馮霜止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人在屋檐下,哪裡能夠不低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