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沉穩老練的眼神,終於又出現在了那一雙日漸渾濁的眼眸之中,又道:“你如今將這一切坦白,不怕哀家以為你是蓄意報復和栽贓陷害嗎?”
“霜止問心無愧,不過將自己所知說出來罷了。”馮霜止冷靜極了,也凜然無懼,“莊妃若是沒有鬼,那便是妾身小人,若是她有問題,也不過是她自作自受。妾身xing子雖忍,卻不是那任人搓扁揉圓的人。端怕是她拉攏和珅,要他支持她腹中的孩子,和珅不肯……這才想要算計吧?她不必讓皇上知道,只需要讓妾身知道,回頭妾身回府告知了和珅,他又如何會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我們和府哪裡惹得起莊妃娘娘這樣的貴主子,為了不惹禍上身,莊妃娘娘說什麼,我們便只能聽什麼了……”
這原本只是馮霜止誣陷莊妃的話,可是現在分析起來,竟然是入qíng入理,便是馮霜止自己也吃了一驚。
若是莊妃不是那沒腦子因愛生恨的人,又聯想到和珅與她也都曾考慮過轉而支持莊妃腹中孩子的qíng況,馮霜止忽然心底冷得抖了一下,臉上還保持著鎮定。
莊妃若真是想要要挾……
更何況莊妃是真的說了想要她腹中孩子登上皇帝寶座這樣的話,只是她那表qíng又不像是作偽,似乎是她對和珅有那樣的意思的……
最後馮霜止一總結,竟然覺得這是二者都有的。
到底哪一者重,興許還要問莊妃自己。
將方才的那一番話說完,太后心底的疑惑便已經基本得到了解答。
馮霜止的分析太過嚴密,也幾乎沒有fèng隙,更何況之前太后就已經對莊妃有了偏見,此刻心理上很容易地就直接站在了馮霜止這一邊。
她許久沒有說話,似乎是在考量,之後才道:“哀家知道了,天色已晚,你也退下吧。此事……終究會有個結果的……”
“……妾身,告退。”
馮霜止再次深深一拜,便已經從慈寧宮退出來,等到外面的涼風一chuī,才知道自己背心已經濕透。
沁姑姑和芳嬤嬤在裡面照顧太后,太后便道:“拿了哀家的密令去查,也不要驚動皇帝,更別讓後宮裡這些個鶯鶯燕燕知道。”
“是。”沁姑姑與芳嬤嬤對望了一眼,同時應聲。
這宮裡,又要出大事了。
太后現在還吊著一口氣,病qíng時好時壞的,這事兒要辦還是得一個“快”字。她們都是跟在太后身邊幾十年的老人了,辦起事qíng來麻溜得很,太后也很放心。
等到太后睡下了,芳嬤嬤和沁姑姑出來,卻已經沒看到馮霜止的人了,一問宮女,才知道是她已經離開了。
馮霜止此刻已經到了宮牆下面了,小路子便在附近走,看馮霜止來了,便悄悄打著手勢,示意馮霜止往西面走。在看到小路子那手勢的時候,馮霜止就知道了——永琰在。
儲秀宮與阿哥所之間,便正好是她踏上去的這一條路,走的比較偏僻。
她也正好有急事找永琰,當下加快了腳步,花盆底敲在這宮道上面,有些急促又動人心魄的感覺。
永琰遠遠地便聽見了,只覺得今日不尋常,他特意找藉口,說是去令貴妃宮裡請安,這個時候回來,也不會惹人懷疑。
“妾身給十五爺請安十。”馮霜止一見到他,便是一福身,而後道,“十五爺,有要事要您幫個忙。”
永琰也看得出馮霜止這件事比較急,便道;“和夫人但說無妨。”
“太后此刻怕是已經派人去查莊妃了,無論如何,您也不要牽涉到此事當中,您只要悄悄將這關係消息透露給十一阿哥或者是八阿哥便可以了。”
這也是一個打擊異己的機會,馮霜止腦子裡真是清楚極了。
這事兒不可能半夜就開始查,畢竟現在太醫院那邊現在沒人,也不能平白無故找人去給莊妃把脈,好歹也是要一個由頭的,不管是明著還是暗著,怎麼也得要明日天亮了。
這一段時間,便是永琰與她的奪命時間了。
馮霜止不自己去告訴毓舒說這件事,而讓永琰去找法子告訴十一阿哥,明顯也是有私心的,畢竟這還是一件有風險的事qíng,若是萬一事qíng敗露了——或者他日查出莊妃肚子裡的孩子當真是乾隆的,毓舒怪不到自己的身上……
不,不對。
馮霜止忽然一笑,她可以只告訴毓舒,說太后在查莊妃,至於莊妃是不是清白,那不關馮霜止的事qíng,毓舒是不是要陷害莊妃,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想想十一阿哥夫婦,從不同的地方得知了同樣的消息,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呢?
這才是雙管齊下……
“看樣子……是和夫人已經有了謀劃了?”永琰問了一句。
天色已晚,馮霜止也不便逗留太久,便道:“正如您之前所說,莊妃的事qíng不必擔心太多,這宮裡的一團水太渾,您只要將自己摘出來就好了。”
永琰沉默了片刻,又說:“那便靜候佳音了。”
“是。”
馮霜止斂衽一禮,便與永琰錯身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