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纖細的手指一轉,笑意嫣然,“喏,婆婆您看,在那兒呢。”
吳氏聽著顧懷袖這話,心裡雖不舒服,可終究挑不出錯兒來。
即便是她走在路上,被人潑了水,也是要發作的。
可顧懷袖嘴裡說著她自己是個心善的,出手就是杖責四十,還說是府里的規矩。
已經把規矩抬出來壓她這個婆婆了,到底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嗎?
吳氏只想冷笑,她不經意地順著顧懷袖手指的方向往那邊一按,長凳上趴著的那個小廝背後已經是血ròu模糊的一片。
吳氏見了,只覺得心驚ròu跳。
她是一個信命的人,最見不得這樣血腥的場面。
“……你!不過是一個小廝,你怎這樣心腸狠毒?!”
這都直接罵顧懷袖心腸狠毒了,顧懷袖也是笑了。
她沒等張廷玉說話,便截了話:“婆婆這可是錯怪懷袖了,懷袖一直想著嫁jī隨jī嫁狗隨狗,遇見張二公子這樣的好夫婿,心裡愛得緊。兒媳想著,既然已經是張家的人了,自然也要為咱們張家做一點事qíng。今兒我這陪嫁廚子似乎因為什麼事兒冒犯了四公子,所以我親自來訓斥他,教他規矩。沒想到,四公子竟然也出現在這裡。”
顧懷袖到底想說什麼?
吳氏有些聽不下她的絮叨,就想要打斷她。
可顧懷袖正說到關鍵的點上呢,她看了一眼在冷風裡面色有些發青的張廷瑑,“您說,四叔年紀還小,這大雪天,入了夜,外頭正冷著呢。瞧瞧,四叔的臉都被凍青了!兒媳這一看,不就著了急嗎?天底下,竟然還有這樣做奴婢的,兒媳也是頭一回見識了。就算是有什麼要緊的事qíng,也該顧念著自己主子的身體,哪兒有大冷天把主子往屋外面帶的?”
浣花聽著,只覺得眼前一黑,她想要給自己辯解,可但凡她要一張嘴,阿德的手便高高地抬起來。
吳氏肝火上涌,差點被氣暈過去。
她連忙招手叫了張廷瑑來,雖然知道顧懷袖話里肯定有誇張的成分,可她最心疼這麼兒,平時生怕磕了碰了。
道士可說過了,四公子鴻運當頭,是整個家裡的福星呢。
“廷瑑,讓娘看看……”
吳氏招手叫張廷瑑過來,才發現他身上披著的是二兒媳的披風,這件披風她還是見過的。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二兒媳肯定不是什麼善類,分明是以這件事為藉口,懲處了浣花。
吳氏真是厭惡極了這顧懷袖,可另一面,手一摸到張廷瑑冰冷的臉頰,頓時氣急:“好個不懂事的丫頭片子!縱使那天塌下來,也不該叫四公子在這個時候出來,說了要你好好照看四公子,你gān什麼吃的!長安,上去給我掌她嘴!”
阿德一撇嘴,終於讓開了路。
這時候浣花瞧見阿德離開了,立刻撲在地上,磕頭討饒:“老夫人,老夫人饒命!您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是今天傍晚時候二少奶奶的廚子頂撞了四公子,四公子罰他跪在這裡反省,現在想要出來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所以奴婢才帶著四公子出來了。實在不是奴婢的錯!”
顧懷袖冷笑一聲:“即便是四公子要來,你也該攔著,你身為四公子的丫鬟,本來就該照看著四公子,他是個十歲的孩子不懂事,你也跟他一樣嗎?就算是主子有錯,也是你這丫鬟攛掇的!咱四公子是個什麼樣伶俐的人,能跟你這蠢貨一樣?!”
聲色俱厲地一番反問,讓浣花啞口無言。
她應該怎麼反駁?
根本就沒有反駁的機會,因為怎麼反駁都是錯!
顧懷袖一番話,就已經堵死她所有辯解的可能了。
她攛掇著四公子出來是她的錯,四公子要出來她沒有阻攔,也是她的錯。
只要四公子現在是站在這裡,那就是她做下人的不認真。
更何況,顧懷袖故意說了四公子是伶俐人,如今竟然攪和進下人的糊塗帳里來,多不光彩?
吳氏興許是個糊塗人,可她身邊的長安跟王福順家的卻都是崇明人。
吳氏能在府里安生過這麼久的日子,與她這兩個出色的左膀右臂有不少的關聯。
長安是個jīng明丫鬟,她看了那還在雪地里瑟瑟發抖,搖搖yù墜的小石方師傅,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便知道四公子是被浣花這小蹄子給利用了,當了槍使。
左右不可能是主子們的錯,這件事上也根本拿不住二少奶奶的把柄,少不得要犧牲掉浣花了。
她剛剛打定主意,便聽浣花嚷道:“二少奶奶你血口噴人!您分明是記恨著四公子處置小石方,所以報復!”
“呵……”
顧懷袖笑出聲來,輕輕地側了一下身子,手指一點自己的額頭,“你不說我都忘了,這裡還有我的陪嫁廚子呢。青黛,去看看,死沒死。”
這涼薄的口氣,直接問“死沒死”,也真是……
小石方當真是這二少奶奶帶來的陪嫁廚子,而不是仇人?
多少人暗地裡心驚,可也有不少人這時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二少奶奶自打來了之後,便一句話沒搭理過小石方,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浣花愣住了,她完全沒想到顧懷袖竟然是這樣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