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這邊已然好奇,只問沈恙那幾名小妾:“絕活兒?”
一身穿大紅水袖衣裳的杏眼女子道:“張二少奶奶有所不知,那是前一陣下面人送上來的新人,似是姓蘇,叫什麼不清楚。下面人調教過,能在活的算珠上頭起舞,以雙足撥動算珠衍算,厲害著呢。”
這算是什麼怪癖?
顧懷袖是不能明白。
一旁又有個人拈酸道:“還不是看著沈爺對算數痴迷,所以投了這機?”
她這一說,杏眼女子便不說話了。
杏眼女子便是沈恙小妾陸氏,原是二等瘦馬出來的,可因著能打一把好算盤,還頗通算學,很快得了沈恙的喜歡,一路到了今天這位置。她原是因著算數而起來,今天也有人能在算盤上起舞,大出風頭,引沈爺喜歡,也是沒辦法的事qíng。
沈恙園子裡的女人太多,她們勾心鬥角她們的,沈恙只作壁上觀,一點也不阻攔。
現在,他只看著下頭蘇姓瘦馬在特製的算盤上起舞,姿態柔弱不勝風,冰肌玉骨,隨著樂聲輕輕打節拍,沉醉其中。
“啪、啪、啪啪……”
這是玉足輕點著算珠,使其碰擊出來的聲音。
蘇姓瘦馬體態輕柔,頗有當年趙飛燕鼓上起舞的輕盈弱態……
然而,沈恙的眼底其實沒有美人,只有那算盤的聲音。
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五去五進一,六上一去五進一,七上二去五進一,八……
啪。
沈恙瞬間皺眉,“錯了!”
樂聲戛然而止,那蘇姓瘦馬嚇住了,站在下頭畫舫里抬眼看沈恙,卻只見到這傳說之中的沈鐵算盤面無表qíng地看著她。
半晌,沈恙掃興地轉身回了席間,卻道:“女人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連個算數都跳不好,也沒意思了。
下頭那瘦馬已然不知如何是好,周圍人沒得指示,也不敢做什麼。
可沈恙這話不該說,至少不該當著顧懷袖的面說出來。
她就在後頭聽著呢,這時候一下便火大起來。
沈恙也就是一個好色之徒,坐在這裡她都嫌噁心,登徒子……
顧懷袖冷哼了一聲,立時隔著長長的曲屏反唇相譏:“敢qíng你們男人頭髮不長,個個都是廟裡賊和尚!”
“噗……”
這樓上不知多少人噴了出來,愕然至極。
張廷玉一按自己眉心,便知道今兒不能善了了,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兒,也不敢出聲兒。要是現在他開口說話,那就是幫了沈恙的腔,回頭不定會被顧懷袖給削成什麼模樣呢。
他忍了,沈恙卻憋了。
廖逢源愣愣不知錯措,一邊一直裝糊塗的鄔思道繼續裝糊塗。
張二少奶奶可跟火藥桶一樣,一點就著,誰敢找死地嗆聲兒啊?
唯有被顧懷袖頂了一句的沈恙,面子下不來台。
顧懷袖說錯了嗎?沒說錯啊。
顧懷袖說對了嗎?怎麼想都不對呀。
錯也不是,對也不是。
沈恙鬱結了,張樂半天嘴,只道:“張二少奶奶嘴皮子利索,沈某人說不過。”
呸!
顧懷袖將酒杯一扔,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卻道:“既然諸位對算學這樣感興趣,不如我來出個題,給大家助助興。”
她可憋著壞呢。
前面男人們也感興趣了,這上頭可有不少的丫鬟僕人,都豎著耳朵聽。
顧懷袖道:“這裡有一根時而粗時而細的不規則長繩,從頭燒到尾要半個時辰。現在我手裡呢,有許多條這樣的繩子。那麼,請問諸位,或者說請問沈老闆,如何才能用燒繩子的法子,計五刻鐘呢?”
這刁鑽的題目一出完,顧懷袖便高興了,她起身拍拍手,便招呼青黛:“青黛,走,同我下去划船游湖,這上頭太悶了。”
前面的爺們都皺了眉,有些反應不過來。
如何才能用燒繩子的辦法,計出五刻鐘?
繩子粗細不一,無法均勻計時,不能知道每燒一刻鐘是多長。這問題也太偏,不是半個時辰,偏偏是五刻鐘?
沈恙一下就愣住了,他偏愛這些奇巧之術,平日裡沒少鑽研,卻很少接觸此類。
一時之間,樓上眾人都被顧懷袖給問住了。
沈恙那小妾陸氏,也是凝眉沉思,她心知自己無法,眼珠子一轉,便瞧見顧懷袖已經要下去。她心念微微一動,便跟上去:“張二少奶奶,我送送您吧……下頭游湖的船,可還得換一條的。”
顧懷袖沒多想,也沒怎麼在意,一直等到下去了,重新到了湖岸邊,準備著上遊船,陸氏才小聲道:“不想二少奶奶竟然也是頗好此中之道之人,方才那一題,妾身苦思冥想許久,不得其法而解……不知,二少奶奶可否明示一二?”
原本聽著還好好的,可顧懷袖一扭頭,卻見陸氏神qíng閃爍。
她頓時明白過來,當沈恙的小妾可真不容易。
顧懷袖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氏,“這題解法可簡單著呢,如夫人果真想知道?”
第九十一章筵席散
顧懷袖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平日裡就是有人貼上來,她也未必搭理。
這一個沈恙的小妾有什麼本事?
自家少奶奶竟然幫了她……
青黛給顧懷袖剝著橘子,“二少奶奶,我看那陸姨娘沒懷著好心思,這分明是她們後院裡要鬥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