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他一面端茶一面喝,一見眼前批了字的答卷,竟然噴出了大半口茶,差點嗆住了。
只眾人驚恐萬分,哪裡想到皇帝竟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這批得真是夠妙,對付此等狗屁不通的文章,真是妙極了!”
他將答卷朝著下面一扔,讓三德子捧了給大臣皇子們看,一個個都笑出來了。
張英也一看,頓時愕然。
這是一份最終被評為了四等的八股文。
順天府的題與“jī”有關。
但見答卷之上寫:其為黑jī耶?其為白jī耶?其為不黑不白之jī耶?
後面藍筆為閱卷官批:蘆花jī。
答卷之上又寫:其為公jī耶?其為母jī耶?其為不公不母之jī耶?
後又為藍筆閱卷官批字,曰:閹jī。
張英一見這字跡已經心涼了半截,翻到試卷後半段差點吐血出來!
這一張答卷的考生引用了《尚書·秦誓》之中的一句“昧昧我思之”,結果也不知是故意還是錯寫成了“妹妹我思之”,但見閱卷人大筆一點,批曰:“哥哥你錯了”,後面直接評成了後三等之中的第四等,不合格!
張英擦了半天的冷汗,憋著沒說話。
李光地使勁兒地轉過身來憋笑,終於沒憋住,大笑著對張英道:“我那些答卷都是看完了再jiāo上來的,張英老頭,你昨兒抱了一大堆回去,即便是批閱完了,也沒來得及看完吧!這定然是你那邊批上來的答卷,我這裡斷斷沒有!斷斷沒有的!”
康熙太久沒遇見這樣可樂的事兒了:“還別說,句句中肯,最後那哥哥妹妹還對仗工整,張英啊,你背後哪個幕僚批的?”
“這……這……”
張英掏出帕子擦冷汗啊,一直都是這動作,打從看見那答卷上頭的字跡便沒停過。
康熙等人都感興趣地看著,太子爺也大笑著,阿哥里唯有四阿哥還冰著一張臉不苟言笑。
“說罷說罷,作批的也定然是位才思敏捷的,不曾有什麼罪的。”
這樣的一張試卷,給四等還是相當中肯。
張英這才鬆了一口氣,虛弱道:“老臣府里只有一個大兒子中過進士,一個二兒子中過舉人,這批語當是二兒子的字跡……”
第一二九章官二代
張英戰戰兢兢地聽著眾人的打趣,附和著,只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手抖腳抖滿心都是不安的感覺。
臨出宮門的時候,太子爺還哈哈大笑,說“張先生家的二公子倒是比您有趣多了”,這話說得是委實不客氣,畢竟太子厭惡張英。張英是太子的老師,要求很是嚴格不說,還不為太子所用,久而久之就讓太子生厭。
現在看張英如此謹小慎微,太子自然高興。
他笑完了就直接離開了宮門,身邊的四阿哥等人也跟著走了,大阿哥胤褆還一直誇讚張英的兒子有本事,只是他們都走得快。
末了剩下一個八阿哥胤禩,這一位爺風度翩翩,上來就給張英拱了個手,張英一見連忙往地上跪。
胤禩一看他這油鹽不進的模樣,倒是什麼拉攏的話都說不出來,只溫顏笑了一聲:“張大人不必緊張,不過是跟您打聲招呼而已。”
張英道:“哦,那老臣也只是跟您還個禮而已。”
胤禩麵皮抖了抖,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拂袖便去了。
張英哪裡看不出這一位爺一直在拉攏鑽營?只是他不願意被人拉攏了去,一旦陷入了黨爭,事qíng就陷入麻煩。
唉。
張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卻想著張廷玉將來做官,怕是要腥風血雨一場。
李光地從後面跟上來,差點笑得打跌。
“今年會試的總裁官乃是太子的人,咱們的老朋友了,索額圖那邊的熊賜履,你可知道?”李光地跟張英都是皇帝的人,這兩個老東西惺惺相惜,在朝堂上站著,都有一種同氣連聲的味道,這會兒李光地說這話的時候卻帶著一種高深莫測的表qíng。
張英自然知道太子厭惡自己,可那又有什麼麻煩?
索額圖乃是給太子撐腰的人,熊賜履則與索額圖láng狽為jian,這一回會試又不知道要網羅多少人才了。
只因為會試之前,不少舉人會給諸位考官“遞卷頭”,模擬答卷將自己的試卷jiāo上去給會試的主總裁官和讀卷官看看,若是官員有心就能記住這人的字跡,等到會試的時候直接放行便能提拔。鄉試的時候會糊名易書,也就是不僅塗掉考生名字,還要派人專程將考生的試卷謄抄一遍,為赤色,考生原卷則為墨色。到了會試,書法也成為選定名次的一點,也就沒有了“易書”的說法,都是考生原卷批閱。
這樣一來,就有不少人能鑽空子了。
也就是說,若索額圖他們存心要搗亂或者拉攏人才,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張英想想,只道:“左右會試沒道理故意黜落我兒,科舉越是到了上面,越是嚴格,今年出了順天府這件事,總不能再出一回事。我兒也不求前三甲,只要在後面榜上有名就成。你我都知,中狀元榜眼和探花的,雖也前途無量,可真正高官厚祿一輩子的又有幾個?”
蓋因其高中之後大多疏狂放làng,以至於不再嚴謹自持,過高的名聲和過早的揚名,都讓這些未來的棟樑之才夭折一時。
張英說這話的道理,李光地哪裡能不明白?
“看樣子,會試的名次,你已經給你家二公子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