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清掃過旁邊略短的隊伍不禁道:“那邊兒立著牌子,行動不便的老人去那邊兒可優先瞧病。”懷清說完,老婦卻跟沒聽見似的
旁邊的年輕媳婦兒道:“我婆婆耳背,聽不著您說話,不瞞您,我婆婆這個腳疾有二十幾年了,來慶福堂醫館也瞧過多次,藥也吃了不少,卻始終不好,平常日子好歹還過的去,一到yīn天下雨鬧天兒的日子,疼的鑽心呢,聽說慶福堂的少東家是神醫的徒弟,我才攙真婆婆來的,萬一好了也能少受些罪,旁邊兒雖快,可不是少東家看診,故此在這兒排著。”
懷清點點頭,跟甘糙道:“你去車上把裡頭的凳子搬下來給大娘坐。”
正說著,前頭一個小廝顛顛兒的跑過來道:“吳大娘您來了,今兒人多,不能單照顧您,我們三掌柜說,讓您去屋裡頭坐著等,我替您排著就是了,等排到了,您再過來,省的在外頭chuī冷風,雖開了chūn,您老的身子也經不住,快屋裡頭坐吧。”年輕媳婦兒忙千恩萬謝,扶著老婦人走了進去,那夥計留在懷清前頭替老人排隊。
懷清不得不再次佩服哪位穿越前輩,不說人家賺不賺銀子,就這番做法絕對當得起行醫濟世四個字,既照顧了老人,又維護了公平的原則,讓別人說不出話去,一舉兩得。做買賣要誠信,當醫生要醫德,人家全有了,慶福堂怎能不興盛。
懷清足足排了一個時辰,方進了醫館的門,診間用屏風相隔,專門有兩個小廝導引兼維持秩序,一次放進去兩位,其餘皆在診間外候著。
不大會兒到了個,懷清跟著前頭的婆媳二人進了診室,一進去,懷清就愣住了,本來還以為會見到熟人,不想診台前坐著一個陌生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雖坐在哪兒,整個人卻有股子如松如竹的氣韻,看了他兩眼,懷清忽然想起慕容曦說過慶福堂的少東家余雋,有個綽號叫小潘安,當時自己還覺奇怪,今兒這一看,若是眼前男子,倒真配得上這個綽號。
懷清眨了眨眼,心說,如果眼前的帥哥是慶福堂的少東家余雋,那麼自己在鄧州府遇見的那人是誰?懷清不覺得那人是騙子,若不是騙子,恐怕跟眼前這位貨真價實的少東家,頗有淵源,或許自己可以側面掃聽一下,再做道理。
想到此,也就不走了,好整以暇的瞧著他看病,雖是少東家,並不一味高冷,而是頗為平易近人,老婦剛到跟前,他就起身主動扶著老婦人坐下,一邊兒號脈,一邊兒問老婦人病症。
老婦人耳背,都是旁邊的兒媳婦兒答的,號完脈又道:“我得瞧瞧您老的腳。”說著在老婦人前面放了個軟凳,把老人的腿輕輕抬起放在上面,兒媳婦兒忙過來幫著腿了鞋襪。
懷清剛聽年輕媳婦兒說她婆婆的病症,就大約猜出是風濕,中醫叫痹症,說白了,就是風邪裹著濕邪侵入血脈,以至血脈不通,時日久了,痛不可忍,骨頭也會變形,老婦的腳正是如此。
懷清倒不是稀奇這個,她是沒想到余雋能絲毫不嫌棄的伸手去摸老人的腳,即便這是一個醫生的本份,但這裡是古代,是階級分明的男權社會,余雋不僅可是慶福堂的少東家,還是皇后娘娘的親侄子,這可比現代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牛多了。
說白了,只要他想,夜夜笙歌佳人相伴,怎麼風花雪月都行,可這樣的人卻彎腰按著鄉野老婦的病腳,異常親切的問:“這裡疼不疼?這裡呢……”
懷清盯著游弋在老婦腳上的那隻手,不禁發起呆來,他的手相當好看,指骨修長gān淨漂亮,跟老婦人變形的腳更形成了鮮明對比,可是這樣的畫面卻令懷清感動莫名,以至於太入神,都沒聽見甘糙叫她,直到甘糙推了她一把道:“姑娘該您了。”懷清才回過神來,那婆媳已經拿了藥方出去了,而那雙手的主人正疑惑的看著她。
懷清忍不住臉一紅,余雋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遭,剛她一進來自己就看見了,畢竟這麼兩個主僕來看病,頗有些古怪,而且審視她的臉色,也不像有病容,余雋不得往別處猜,自己坐堂的時候,也經常來這樣的,不是看病是衝著自己來的。
余雋對這些姑娘不能說憎惡,卻也談不上喜歡,因為他坐在這裡就是個大夫,他看的是病人,不是這些別有心思的人,而且,他不覺得多看自己幾眼有什麼好,倒是耽誤了外頭的病人。
想到此,余雋頗有些無奈的道:“這位姑娘何處不好?”
話音剛落,忽聽外頭一陣吵嚷,接著就見一個婦人跑著孩子沖了進來,一進來就著急的道:“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狗娃子,您救救他吧,我這兒給您磕頭了,磕頭了……”說著抱著孩子就要磕頭,卻給余雋一伸手扶了起來:“別急,別急,我瞧瞧。”說著去看婦人懷中的孩子。
懷清也看向那孩子,孩子不大,看上去也就兩歲上下,此時張著嘴哇哇的哭著,也瞧不出哪兒不好,懷清看向余雋,見余雋摸了摸孩子的額頭,那婦人已經嘰里呱啦說了起來。
原來,這兩口子就得了這一個兒子,故此頗為寵愛,孩子昨兒瞧見家裡養的jī,就鬧著要吃jīròu,婦人心疼兒子,今兒一早就讓男人把jī宰了,燉的蘇爛,晌午撈出來給兒子吃,不想自己一眼沒看到,就卡了一塊jī骨頭在嗓子眼裡,小孩子家也不會嘔,不會咳,只知道大哭,把當娘的哭的慌了手腳,想起今兒慶福堂少東家在醫館坐堂,就抱著孩子跑來了。
余雋聽了卻為難上了,他師傅曾經說過,這病有千萬種,唯有小兒病最難醫,一因小兒經脈不全,無法斷脈,二因小兒年幼,口不能言,便能言也多詞不達意,不能斷其病症,更不好開方,便如此也有其他法子,隻眼前這孩子卻卡了骨頭,這如何是好?
看著這對母子,余雋不免有些無措,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取皂角沫來。”說著停了一下又道:“若有撥làng鼓也拿一個過來。”
旁邊的小廝看向余雋,余雋愣了一下,仿佛明白了什麼,微微點了點頭,慶福堂的效率相當快,不過片刻便取了一包皂角沫跟一個簇新的撥làng鼓,想來是在街上現買來的。
懷清掃了眼桌子,伸手拿了一張余雋開方子的白紙,撕了一塊兒捲成一個細細的紙筒,把皂角末小心的倒進去少許,方拿起撥làng鼓搖了搖,清脆的聲音迅速吸引了孩子的主意,孩子仿佛忘了嗓子眼的jī骨頭,停住了哭聲,兩隻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懷清手裡的撥làng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