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候夫人道:“想必懷清姑娘不知,護國公府的長媳正是我的親妹子。”說著長嘆了口氣:“我這個妹子的命苦,十四年前倒是得了一個小子,可誰想,剛出滿月就夭折了,險些把我妹子坑死,後來這十幾年裡也沒見有孕,便也冷了心,誰知去年卻有了喜,我妹子可都三十有四了,太醫說這般年紀,恐要難產,若想確保無虞,落胎是上選,想我妹子盼了這麼些年,哪裡捨得,況,護國公府長房這一枝兒,還沒個承繼香火的呢,後診出男胎,更不會落胎,小心謹慎的養胎,昨兒過了晌午,開始鬧肚子疼,一直到今兒半夜還沒生下來,只怕有個萬一,忽想起去年夢雪難產,便是姑娘出手救了一命,這才請姑娘過去瞧瞧,姑娘千千萬萬幫著保住她一條命才是。”說著眼淚落了下來。
懷清愣了愣,之前在葉府看見這位夫人,雖也有說有笑,卻屬高冷型,仿佛跟誰都隔著一層似的,疏離之外有股子淡淡的憂鬱之態,而今晚的定南侯夫人,卻真qíng流露,誠摯感人懷清都能感覺到,她那種救妹的急迫心qíng,這才是親qíng,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呢。
不過,她家也夠厲害的,兩個女兒一個嫁進護國公府當長房兒媳婦兒,一個嫁進了定南侯府,都是響噹噹的世家大族,這兩樁本該人人羨慕的婚事,瞧這意思卻都不算順暢,可見門當戶對也不見得就是好事,想著不禁令人喟嘆。
馬車很快就到了護國公府,懷清跟著定南侯夫人進了門,沿著抄手遊廊一路疾奔到內宅,剛進院,便見廊下站滿了丫頭婆子,從院子到屋裡俱都是燈火通明,懷清不禁想起了去年葉夫人生產的時候,心道古代的女人還真是不好混,生個孩子就可能丟了小命,想想懷清都覺毛骨悚然,琢磨自己是不是考慮當一輩子老姑娘得了,趕明兒自己要是也難產,怎麼辦,自己能救別人可救不了自己,真要是因為生孩子丟了小命,還不冤枉死。
跟著定南侯夫人,剛到門邊兒還沒進去呢,便聽裡頭一聲嬰兒啼哭,雖哭聲聽著有些羸弱,到底生出來了。
定南侯夫人一鬆氣,忽聽裡頭道:“不,不好了,夫人沒氣兒了。”
定南侯夫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晃,懷清急忙扶住她,一轉手把她jiāo給甘糙,抬腳進了屋,懷清進來略掃了一圈,一個都不認識,懷清剛想往裡走,婆子急忙攔住道:“裡頭可是產房,你一個姑娘家的往裡闖什麼?對了,你是誰啊?怎麼進來的?莫不是受了指使,想趁亂來害我們夫人?”
一句話可炸了鍋,瞬間圍過來好幾個婆子,人人橫眉立目苦大仇深,都用一種防備的目光瞪著她。
懷清無奈的道:“我是大夫,來給夫人瞧病的。”
“大夫?一個小丫頭,誰信啊……”這兒正鬧著,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是張姑娘。”
是王泰豐,幾個婆子一見王太醫認識,便知錯了,嘩啦一下都閃到一邊,懷清也顧不上跟這些人理論,看向王泰豐。
王泰豐搖搖頭:“孩子是生下了,夫人恐怕……”
懷清琢磨,就算大出血也不能這麼快就沒氣了吧,掀開帘子進去了,大約因為王泰豐剛瞧了脈,chuáng上的帳子遮的嚴嚴實實,懷清幾步到了帳子跟前,撩開chuáng帳,一手摸著產婦的脈,另一手去探她的心口。
脈的確沒了,可心口仍有些溫熱,懷清看向chuáng邊大哭的婆子道:“別哭了,你家夫人還有救呢,速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尋二十斤紅花來,許能救夫人的命。”
那婆子一聽有救,立馬住了聲,踉踉蹌蹌奔了出去,到了赫連鴻跟前跪下道:“小公爺裡頭那位姑娘說了,只要二十年斤紅花便能救活夫人。”
赫連鴻不免有些猶豫的看向王泰豐:“王太醫這……”
王泰豐點點頭道:“救人如救火,不若一試。”
赫連鴻這才道:“速去慶福堂買紅花來。”
不多時兩麻袋紅花就搬進了院子,定南侯夫人也緩過來了,一聽懷清說有救,立馬定了定神,把懷清的來歷跟妹夫略說了說。
赫連鴻心裡仍不信懷清能救活妻子,明明剛才他親眼所見,妻子咽了氣,王泰豐也說脈無生機,怎還能活過來,心裡卻也存了一絲希望,畢竟夫妻多年,若這麼去了,叫他qíng何以堪,故此,叫底下人都聽懷清的吩咐。
懷清讓在院子裡架上大鍋,下填炭火,放了紅花下去煮沸,以三大木桶盛了熱湯抬進產房,又叫取窗格敷於其上,兩個婆子再把產婦放在窗格上,以紅花的熱氣熏蒸,待湯的溫度下來,就讓人從院中再取熱湯更換。
如此約一刻鐘時候,忽聽旁邊的婆子驚呼:“動了,動了,夫人的指頭動了,老奴剛瞧得真真兒的,夫人活了,活了……”
懷清伸手號了號脈,叫繼續熬紅花,更換熱湯,一直折騰到天大亮,產婦方嗯一聲甦醒過來,懷清上前再號脈,血氣運行,脈現生機,不禁鬆了口氣,叫人把產婦抬回chuáng上收拾,這一番折騰,只覺頭暈目眩,勉qiáng出了產房,卻一跤栽在了地上。
甘糙嚇壞了:“姑娘,姑娘,您這是怎麼了?”
赫連鴻急忙讓婆子把懷清扶到榻上,王泰豐上前瞧了瞧脈道:“不妨事,只是力竭所致,想那紅花最是活血,她一個小姑娘家在裡頭待了一晚上,自然受不得,尋個屋子讓她睡會兒便好。”赫連鴻忙叫人扶懷清去客居休息。